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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

风格练习 作者:陈宁


有一天跟一群台湾朋友聚餐,期间妈妈从香港打电话来,我便躲到旁边聊了一会。语毕回席,众人望着我:“说广东话的你很不一样哟。”我笑:“当你说话的对象是妈妈,你也会变得跟平时不一样喔。”

是语言造人。广东话既是母语,在这语言系统长大,自然不假思索直接蹦出,又急又快吱吱喳喳的,内容不免环绕最贴近民生的俗世琐事杂事。老实说,工作场合以外,平日我甚少用广东话来谈哲学谈文艺。

国语另有一套逻辑和仪态,尤其台湾国语。我常听人家取笑台湾国语太软太酥,男人讲话也嫌太滥情。最初我亦不太习惯(应该是不熟悉),但很快我便意会,这语言系统里,没有这些葱花来调味根本搭不上嘴,端是语言的规则。说台湾人常“喔”前“哟”后像发情,其实香港人也常“啰”来“咩”去的拉牛上树。日子久了,葱花盐花手到拿来,我发觉说国语的我好像真的比较温柔比较深情比较浪漫,不像广东话那么写实。偶尔不慎拿了广东话的语体错置在国语场景,竟给台湾朋友某种“欧巴桑”(师奶)印象。

这么说来,英语和法语后天调教出来的我,像是异己。英语学习时日长,友侪之间沟通也常用,算是家常用语,其规范作用已日益减少。法文倒不然,文法逻辑严谨,步步为营。最初半年是最快乐的,因为懂得的词汇不多,思考简单,生活很单纯,我在母语环境失落了的童真,也在这里找回来。及后上了手,才又给抛进另一个花花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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