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寒的肋下立即长出两只翅膀，他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力，整个人便像鸟儿般冉冉飞了起来。自古以来，飞翔便是深植于人类心底的梦想之一。飞机、降落伞、飞艇等等之类的发明，无一不是为圆人类的飞天之梦而产生。可是借助外力飞上蓝天，哪有自己像鸟儿般浮空来得自由自在。

江岸寒的眼神中掠过一丝迷茫，心中生起加速扇动翅膀，向太阳飞去的冲动。然而他更知道，当这种难以扼制的冲动化为行动时，邪恶的力量便将侵入他的心灵，成为他的主宰。

假的！江岸寒告诉自己说：这不过都是幻觉！

白度理的笑声更欢畅了，从四面八方传来，像隆隆的雷霆炸响。

来吧，我给你最为彻底的自由。

江岸寒的肉身在半空中，如焰火一样爆开。然而他却依然存在着，因为他的思维已超脱肉体的束缚，悠然游荡于这天地间。

他有若沉浸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温暖大海里，所有节奏都缓慢到极点，近乎静止，但又不断波动。每一次波动，都为他带来一阵愉悦和安宁的感觉。

在那一刻，他变成了自由的风，变成了澎湃的海，变成了狂舞的沙。他的精神已与自然界的地水风火联系在了一起，和它们一起感受着风的飘逸，地的厚实，水的灵动，火的狂热。

白度理没有说谎，这的确是世间最为彻底的自由。无所牵，无所挂，同时也无所忧，无所虑。

一个个金黄色的光点慢慢凝聚于天地之间，形成一个不断流转的光晕。其色纯正，其意纯和，其形纯美。然而这至正至纯的光，在虚空中却汇却成了一双充满戾气的巨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岸寒。

眼睛一眨一眨再一眨，点点金光便在虚空中排成了几个古梵文。江岸寒自然不识得什么梵文，但他却隐约觉得明白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有生皆苦。

似一闷锤打在胸口，江岸寒灵觉中生起一股烦闷欲呕的感觉。此时他的思感，已与天地万物都连在一起。他这一烦，一闷，立时便是云散气遁，风生水起，天翻地覆。

半空中的那双眼睛，忽地现出一丝喜色。他知道自己已是胜券在握。

这是自由圆满的佛才能体会得到的境界，他以自己的能力虚拟出来，相信世间没有哪个人能够抵挡得了这种大欢乐大自由的诱惑。

然而在这时，那双眼睛却晃了一下。时间不长，也就一眨眼工夫。白度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大自在天魔，他以精神力模拟出种种幻境，其使用能量之大，也使他逼近油尽灯枯的境地。

一眨眼的工夫，已足够使得江岸寒蓦然惊醒过来，回复了灵智。

无数道思觉从天空、大地、海洋抽出，汇聚在一块重新组成江岸寒的身体。他就站在那双大眼睛之前，与他傲然对视。

剑拔弩张。

良久，江岸寒突然对那双大眼睛展出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弗洛伊德说，每个人的人格都由自我、本我和超我组成。如果‘我’都没了，光有自由又有什么用？”

嗡嗡嗡嗡嗡……天地仿佛都开始随着江岸寒的这一句话震动起来。空间中出现无数裂缝，缝间黝黑无底，如灰尘般四处漫延。

这一回，天真的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岸寒突然从最深沉的睡眠中醒来。他骇然地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那高达数米的降魔杵，如今却变做了可以一手掌握的大小，甚至还能放进口袋。

他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他这一动，就像给周围的一切都通了电。林雪绯惊喜的声音首先传进了他的耳朵：“你没事吧？”

“我昏迷了多久？”江岸寒问。

“你昏迷过吗？”林雪绯不解地道，“刚才你们两个只是站着互望了一眼，然后也不知为什么白度理就倒下不动了。我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他已死亡，还以为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呢。”

江岸寒明白了。刚才他与白度理以精神力互相交战，自己感觉好似过了许久，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罢了。

江岸寒将降魔杵贴身藏好，又对坂本不二招招手：“快点离开这里，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奇异的空间，可能很快就要崩溃了。”

“怎么可能！这是巨佛威能笼罩的地方。”

“没时间了，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释吧。”江岸寒说着，捏捏口袋里的降魔杵。支撑起这个空间的，并不是所谓的巨佛，而是他口袋里的这根降魔杵。

尾声

这是位于四国松山市的道后温泉，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里都是日本皇室的御用温泉。即使是到了现在，有些皇家浴室依然是不对外开放的。也不知坂本不二哪来这样大的能量，居然能征用了其中一间，作为江岸寒等人放松心神的所在。

降魔杵中还记叙了一些别的事情。

大约在三四百万年前，有一群“神”因为意外从天外来到地球。他们选择了一种叫做猿猴的动物，并对它的进化历程进行干预，并开启了它的智慧。最终，神创造出一种具备高等智慧的生物，也就是现在的人类……

自然，神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情。他们创造人类是为了给自己配备一些助手，于是史前人类中一些出类拔萃者得到神的指点，成为了“神使”。而另一些资质稍差的，则被进行了生化改造，变成更次一级的“神仆”。

可惜在不久之后，神与神之间爆发了冲突，分裂出去的族群自称为魔。他们之间的那场战争，在许多个国家的神话传说中都被记录。中国称其为涿鹿之战，北欧称其为诸神的黄昏，实际上那场战火燃遍了整个地球。而后，“诸神之战”引发的核辐射遮盖了天地，进而导致地球进入冰河世纪。上百万年过去了，历史的真相已经湮灭在神话传说中。

神与魔，包括接受了他们改造的人类，几乎全军覆灭。仅余的幸存者，也不得不躲藏起来，苟延残喘。反而是原先被神魔们视为残次品的，完全没经过任何改造的史前人类，度过了漫长的冰河世纪，并逐渐成为了地球的主人。

林雪绯皱着眉问：“神魔们的避难所，是否就是类似于我们去过的那神秘空间。”

“是的。实际上神魔也有寿命限制。据我猜测，那个空间并不是静止不动，而是以光的速度在飞速行进。所以时间在那个空间是静止的，而空间的位置也对于它毫无意思。它既可以说是位于地球上，也可以说是踏在时光的河流上。与时光同步后，绝对的光速，相对的静止，所以那里的物品都失去了空间位置的概念，所以它们也就失去了重量，能够虚空悬浮，能够做到反重力。”

林雪绯叹息道：“好吧，就算知道了这么多，可依旧对我毫无意义。”

江岸寒笑道：“我要是你，就把这挠头问题交给坂本不二去解决。反正他在日本势力够大，即使有人怀疑他所说不实，谅也没人敢与他为难。”

林雪绯眼睛一亮，随即爆出一阵欢呼：“这主意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的上司答应我，破了这桩案子，就可以给我半年大假。我终于可以好好地享受我的假期了……咦，不对。”

林雪绯蓦然想起一个问题，紧张地问：“照你所言，白度理是被改造成魔仆后才性情大变。那么是谁把他改造了？那个幕后黑手又会不会出来再搅风搅雨？”

江岸寒发出一声叹息：“神与魔之间的斗法，是永无休止的。他们就像一对天敌，互相仇视，也互相敌对。幸运的是，因为有着悠长的生命，神魔们对于时间的理解超越我们这些凡人的想像。数千数万年，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眨眼般功夫。所以，一次两次的成败，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在意。也许下一次的神魔之争，在几千几万年后才会发生。或许，他们斗法的间隔，就是凡人们最幸福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