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待科的小单接过雷新宇的行李，将他领去6号楼时，小罗跟雷新宇说，你去了房间先洗漱一下，到时间我和小单接你吃饭。今晚上不光尹市长陪你，市长还让我通知了市委宣传部余部长，他和你一条线，他也会来陪你。

雷新宇并没有计较尹凡没有亲自来宾馆迎接，他知道市长们在接待来宾时是严格遵守规则的，上司来了，哪怕再忙也必须到场；平级干部则要视其掌管的权限大小及与自己关系的亲密程度，至于其余客人即使有空也不会亲临迎接，哪怕他们自己请来的朋友或专家——当然，市长一般是不容易有空的，只要在办公室，每天找他们的人几乎都要排队。

快到吃饭时间，尹凡亲自来到河阳宾馆6号楼，小罗在前引路，进到雷新宇住的套间。那雷新宇已经冲了个澡，脚上踏着宾馆提供的一次性拖鞋，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呢。

尹凡先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很是高兴地说，老兄啊，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雷新宇其实不大习惯于握手这个动作，他在社科院工作，平时与社交场的陌生人来往不多，偶尔到外面出差，来往的多是学术圈子里的人，这个圈子里的人不像官场和商场注重外在的礼仪与客套，大家见面，多是用点头这类相对轻微的动作表示问候，而很少用握手这类带有较浓的仪式色彩的方式沟通。尹凡做为东道主朝他伸过手来，他只好“随俗”。握手之后，尹凡在沙发上落座，雷新宇招呼小罗：来，罗秘，你也坐。在这种场合下，小罗哪里敢坐？他摆摆手：你坐你坐，你陪市长先聊，我来弄点茶水。

茶水其实用不着他弄，看见市长进了宾馆，楼房经理早就指挥服务员用托盘将泡了上好茶叶的水端了过来。

那服务员是专门挑了的身材高挑、长相俏丽的姑娘。她动作轻盈而自如，见到市长并不紧张，显然是经历惯了的。她放下托盘，从托盘里把茶水一杯一杯端出递到宾主手中时，手上自然弯曲的兰花指让雷新宇忍不住怦然心动。他不好意思看她脸部的正面，只好看她的侧面，侧面的光把姑娘脸上细微的汗毛照得清清楚楚，由于近在咫尺，雷新宇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等服务员放下茶水离开后，尹凡很真诚地说，早就盼着你来，我跟小罗都讲过多次了，让他带口信请你，你再不来，我都得批评他了。

尹凡对他如此感谢是因为与自己的市长任职有关，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电话中雷新宇建议他读博，恐怕河阳市的市长职位轮不到他头上，但这一背景雷新宇当然不会知道。雷新宇只道尹凡看重的是老同学的友谊，便说，当然要来，肯定要来，你堂堂市长这么热情，我能不来吗。唉呀，难得有你这么个杰出优秀同时又如此重感情的同学。

尹凡说，优什么秀喔，要说起来，我如今是你的弟子了。

开玩笑开玩笑，雷新宇说，读博不过是个形式，本来我是看见那些人想通过这个方式在仕途上更上层楼，想助推你一把，没想到你根本用不着这个梯子。唉，要是范哲老师活到今天，他该是最高兴的了。

对雷新宇讲的这点，尹凡倒不自信。范哲老先生一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学有所专，学有所用，弟子心有旁骛丢弃专业他其实很难过的，尽管自己该行后，范老师始终还是很信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以弟子当了多大的官来衡量他们的人生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