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位隐身在记者里面的作家(3)

犯罪一线 作者:(美)迈克尔·康奈利


博斯小说里关于他与当局冲突的地方让人非常解气,如与哈维98磅到国土安全部过招的情形。博斯没时间应付野心家和争地盘的人,看着维护秩序与破坏秩序、有序与无序的界限逐渐消失,他得忙于保持自己的尊严。这就是博斯回家去做的事。这就是为什么他坐在黑房里,沉浸在爵士乐中来抚平自己。

我最敬仰的犯罪小说作者是那些标新立异的作家。哈米特纪录人们的谎言、借口以及自我保护的证词,人物与角色间没有明显的价值判断;钱德勒总能引来读者发笑,菲利普·马洛说俏皮话,现实中的人不会说看完第二天就说个不停;唐纳德·魏斯雷克改编理查德·斯塔克空灵而简短的散文,使之成为书中人物帕克空灵而简短的散文;乔治·希金斯擅长通过对话叙述故事,他笔下人物说故事的能力高超,比其他任何描写都要厉害;詹姆斯·艾尔莱总有大量令人叫绝的头韵词。

表面上看,康奈利没有推陈出新。他文笔好、简洁,不过仔细读来,你会发现他的小说除了简洁外还有特别之处。他的行文风格其实是他新闻报道风格的产物,无情却没有愤世嫉俗。

上世纪三十年代,很多人把达谢尔·哈米特与海明威相提并论,经常暗示达谢尔·哈米特才是首开内敛散文体的作家。这对海明威很不公平,因为他的散文《在我们的时代》中所展现的空灵几乎无人能比。海明威把这种文字的纯净归功于学习“电报体”文章,他必须以简约的文字写成新闻报道再发电报回美国的报社。不过这两位作家比不上保罗·凯恩在《快的那个》或拉奥尔·威特菲尔德在《绿冰》中简约与不动声色的风格。纵览海明威的其他作品或达谢尔·哈米特的一些作品,你会发现文章里充满着浪漫笔调,就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文章中充满冷嘲热讽,他们在生活中已见尽世态炎凉。

康奈利在看了罗伯特·阿尔特曼执导的影片《漫长的告别》并参考钱德勒的小说后,下定决心成为一个犯罪小说作家。他爱看钱德勒的小说,一本接一本地看。他在佛罗里达州大学读书时师从小说家哈里·克罗斯研习文学创作。尽管他声称克罗斯的生活方式以及他小说的盛名对自己产生了影响,但对文学风格影响不大,不过我在康奈利的小说里看到了克罗斯的黑色幽默元素,克罗斯的黑色风格介乎南部哥特式作品与荒诞戏剧之间。我也发现哈里·博斯其实是个非常克罗斯化的人物,与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力图打破框框来容纳自己。

博斯是催化剂,让康奈利表演把现实改编成小说的魔术。塑造优秀的内敛文章需要一定的抽离感,需要一定的功力,可以把文章那如鸡蛋黄般松散的情感内核聚拢起来。

然而,那个鸡蛋不是在壳里煮熟的。我能举的一个最恰当的例子是罗斯·麦克唐纳的犯罪小说。他笔下的主人公鲁·阿切尔是个社会变迁的观察者,几乎算是个记者,他的文章带给读者一种视角,读者可以看到阿切尔看到的东西,没有玩世不恭和做作。

这就是我以为迈克尔·康奈利作为一个内敛作家及一个成功作家所具有的意义。他达到抽离而保有情感中心的境界。他在小说中能够维持两种相互矛盾的感觉,距离感与参与感――就像一个记者,与读者分享警察的经历,不是单单从警察来观察,受害者的悲痛、施害者的本质以及警察的失望都拿捏得当。他在收进本书的文章里学会了这样做。

也许你注意到我在文章开头说迈克尔·康奈利是位记者,而不说迈克尔·康奈利曾是位记者。他现在依然是位记者。

想成为作家的人必须从记者当起,这是以前的说法。我不认为迈克尔是不得不做记者。我不知道他第一次去犯罪现场做笔记时是否带着收集小说素材的目的而去。你在这些故事中看到不少素材――罪案、罪犯、警察以及城市,这些都是他小说的素材。然而,这些文章的确显示康奈利是个非常棒的记者。而做一个非常棒的记者就是做个非常棒的小说家的良好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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