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未成年(2)

当时年少:致生命中的你们 作者:元悟空


梁夏把罂粟壳放回去,说:“我家亲戚在山里种了好几百亩,你要不?你多少钱一斤收来?”

老板见梁夏年纪小,斜了他一眼:“吹牛皮啵,几百亩,你亲戚是公安局长我就信!那样子种,早就被抓起来了!”

“你不信就算了,你要多少我都有。现货。你出价呗。”

老板将信将疑:“你要是长期供货,一斤五块我收。第一批我要五十斤。”

“五块!我干脆送把你好了!”梁夏学着他的样子斜起眼,“十块一斤。你不要有的是人收。我的货好,你想买都买不到我家的成色!”

老板迟疑了一会儿,说:“那你挑来呗,要真的好就十块。”

梁夏说:“你不给订金,我哪晓得你买不买,等我挑到哪里累了,离哪个铺子近我就给谁。”

老板说:“你这崽子烦得很,快滚快滚,订金一块钱都没有,我又不是没处进货。”

梁夏被骂出来,心里倒有些数。他走到艾北家借山地车,艾北再三说不要弄坏了,梁夏说“晓得”。

骑上车拐回菜市场,找到几辆正在卸货的卡车,除了玉米、野山菌、稻谷之类,也有罂粟壳。卡车卸完货,司机在路边摊吃了碗米线,嘴里咬着肉包子回到驾驶室。梁夏把山地车架到车斗里,自己攀着后盖跳进去。

卡车驶出俱融市,沿山路行了一个多钟头,进入峡谷,前面就是中缅边境。随着道路愈加生僻,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罂粟田。时逢初秋天气,雁来红盛开,满野缤纷,目遇成色。路况艰涩,车速越来越慢,梁夏拎着山地车爬到地上,好整以暇地骑着往罂粟田方向去了。

来回转了几圈,也问了好几家,云南这地方少数民族太多,即使当地人也常有语言不通的麻烦,何况是梁夏。偶有半通不通的,却把梁夏认作偷瓜果的小贼如狼似虎驱赶之,有人甚至放出恶犬来撵他,梁夏骑着车在田间地头呼啸遁去,恶犬同类纷纷声援,鸡犬相闻好不欣欣向荣。

梁夏锲而不舍,又挑中一户长势茁壮、花色纯正的农家。

田里有个傈僳族妇女在忙着锄草。戴了一脑袋红白料珠、珊瑚和贝壳,梁夏“大姐大姐”地喊,大姐回过头,那张脸分明该喊大娘才对。梁夏厚颜无耻地继续喊“大姐”。

妇女看样子听得懂汉语,但似乎不大会说,茫然看着他。梁夏说:“你家有罂粟壳没的?我要买。”

妇女点头。双臂比画得很大,梁夏大喜,说:“就是要买好多,五块一斤你卖不?”妇女来到梁夏面前伸出十个指头。梁夏掰下去四个,妇女坚定地又伸出来三个,梁夏掰下去两个,妇女不容置疑地又伸出一个指头。

梁夏夸张地将双臂比画得很大,然后伸出六个指头,妇女不依,梁夏又钩起半个指头,表示加五毛,这次妇女点头了。

妇女领着梁夏到屋里见家主,家主是个七旬开外的老头,老头穿短衣,外着麻布大褂,左腰佩刀,右腰挂箭包,活像隐居的武林高手。老头会说汉话,盯着梁夏问:“你带了多少钱?”

梁夏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没带车过来,你们给我送到市里再给钱,今天先预订。”老头问送到哪里,梁夏说俱融一中附近。老头又问:“你要多少?”梁夏答五十斤,老头算了算钱,总共三百二十五块,钱数太多,得交订金,订金就交个零头吧。二十五块。梁夏没带那么多钱,他说:“那我去别人家问问。”

老头见他要走,改口说:“那就十块吧。”十块梁夏也不够。还未走到门口,耳边“嗖”的微风,迎面门板上颤巍巍立起一枚匕首,梁夏两腿发软——这哪里是种地的农民,分明是十字坡的孙二娘和张青。梁夏把口袋兜底掏给老头看,带着哭腔说:“爷爷,您看我真没带那么多钱,我爸叫我出来问价,还说超过五块一斤不要。我是看奶奶慈眉善目的才擅自加了一块五,回头我爸肯定得打死我。您看我这儿有六块钱,要不我先买您一斤就当订金了您看行吗?”

揣着一斤罂粟壳,惊魂未定的梁夏骑上车仓皇回逃。到城里天已黑透,他先到菜市场找到老板给他验货,老板表示满意,俩人约好明日交易。梁夏揣着罂粟壳又回俱融一中,把车还了。再步行回家。他没有把这一斤货给老板的原因是他怕明天孙二娘和张青送的和今天买的不一样,他得留个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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