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巍的声音突然提了几分，肃然道：“莫巍并非无知，虽说师命难违，但这批军器是朝廷拨下给镇西军抗敌之用，若是送去了白朔，那我军在战场上将无利器可恃，无战力可言，如何还能保家卫国？师尊，你也是燮羽子民，怎能帮着外敌来对付自己人？”

“自己人？”文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凶厉，“对我有用的才是自己人。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没有想通这一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立刻撤军回城，我就不杀你！”

莫巍的语气也强硬起来，道：“莫巍的性命是师尊所救，师尊自然可以随意取走，但是临阵退缩出卖家国百姓的卑鄙之事，却绝不会做！”

文先生冷笑道：“莫巍，你倒还记得性命是我所救。是不是英雄做的太久，以为自己真的是英雄了？要说卑鄙的事，你做的还少么？要不要我提醒你，究竟做过些什么？”

苏闲花远远看去，只见莫巍浑身一震，似乎是呆住了。她有些紧张，知道这两人再如此僵持下去，难免要动手，到时候是应该出手相帮还是冷眼旁观，她实在拿不定注意。

短暂的安静后，莫巍却突然站起身，伸手挡在文先生面前，声音惨淡却坚决道：“师尊说的不错，莫巍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今日师尊若执意不肯罢手，莫巍也只好得罪了！”

文先生大怒，冷笑不止：“你是不是将军做久了，只会发号施令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话音刚落，突然欺身上前，五指成爪，朝莫巍胸口抓去。

莫巍虽然久经沙场，反应尚算灵敏，但武功毕竟和文先生相差甚远，又加上重伤未愈，不到三招就被一把扣住喉咙，文先生冷笑道：“莫巍，不要自不量力！要你生要你死，都凭我一时高兴。”

莫巍艰难的喘了口气，突然反手从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朝文先生当胸刺去。文先生没料到他竟敢刀刃相向，一惊之下杀心顿起，五指松开成掌，内力贯注，下手狠辣，朝他心口击去。

苏闲花再也忍不住了，正要用力挣脱秦韶的手臂，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轻微风声，去势甚急，方向正是文先生的眉心，逼得他不得不改变招数，掌缘一偏，只抓住了莫巍肩头的衣服，刺啦一声将袍子撕开了大半。

她惊愕的回过头，只见秦韶正将另外几块小石子扣进手中，简短道：“救莫巍，我来对付文先生！”

苏闲花忍不住勾起唇角，答了一声“好”。

天下知她者，真是非秦韶莫属！

秦韶窜出去的时候，正是文先生撤掌回保的短暂空隙。他平常不用武器，此刻双手石子打出，趁着文先生晃神闪避之际，已一把夺下莫巍手中的匕首，一连三招，直攻文先生下盘。

见文先生无暇他顾，苏闲花急忙拉住莫巍，朝后就退。莫巍看清她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秦韶，顿时愣住：“怎会是你们……”

“只许你下药害人，就不许我们不上当么？”她冷笑道，见莫巍面有愧色，也不再多说，手中长刀一横，就要上去助阵。

可是才跨出一步，一道凌厉劲风就擦过她的脸颊，直袭莫巍心口。

苏闲花不得不回身去救，龙鳞刀一劈，刀背缠上一道银光，熟悉的弯刃让她忍不住吼道：“程红笑，住手！”

银链一瞬间紧绷，又呛啷一声收了回来。

一堵半塌的矮墙后走出一个黑衣男子，眸子冷峻逼人，目光中的灼灼怒意和嗜血光芒让苏闲花也愣了一愣——他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很奇怪，可这样的表情更奇怪，仿佛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不对，他看的不是她，是莫巍！

她顺着程红笑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莫巍撕裂的衣襟下露出一片青黑色刺青，借着明亮的月光细看，竟是一只长尾的蝎子！

她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又回头去看程红笑——暗青色的沙蝎刺青正张牙舞爪的卧在他的眼角，散发出魔魅的暗光。

——一模一样的图案！

程红笑手臂一抬，又要出手。苏闲花一闪身挡在莫巍面前，急道：“等一等，这人很重要，先问清楚再说！”

还没等他拒绝，苏闲花已经一指前方：“在那之前先帮忙抓住那个戴面具的人啊！”

顺着她指尖的方向，两团黑影正缠斗不休，正是秦韶和文先生。

程红笑站着不动。

苏闲花顿时急了，看了看文先生，又看了看莫巍，还不是不放心让莫巍留在程红笑眼皮底下，只得上前撞了撞他的肩膀，急道：“喂，既然来了就帮个忙啦，我知道程少主是天下第一英俊潇洒武功高强侠肝义胆的人……”

她那滔滔不绝的赞美还没说完，就看到程红笑长眉一拧，朝那两人所在的方向跃了过去。

苏闲花摸了摸鼻子，转身道：“莫将军，你是哪里惹到这位坏脾气的少主了？他看起来想要砍了你……”

她的声音突然哽在了喉咙里。只见面对生死都毫不惧怕的莫巍，此刻的表情却微微扭曲，瞪大眼睛，急促的喘着气，仿佛程红笑在他眼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怪。

“莫将军？”

“苏姑娘，刚才那位……”他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定问道：“那位可是魔域沙漠中的圣教少主？”

这几个字仿佛开启了某种禁忌，让他的语调都变得不稳起来。

苏闲花思忖了片刻，点头道：“不错！”

莫巍一愣，慢慢的吐出一口气，随着这一声叹息，仿佛某处紧绷的弦突然断裂。他的整个人松懈下来，双手捂脸，模糊不清的喃喃道：“来了！他果然来了……这是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