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走出单元门，回头看一眼楼上那个窗户。

那里曾经像一只水晶杯，装满她和大鹏的欢乐和幸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尽管他们有时也会吵吵闹闹，但是那种掺杂着幸福的争吵总是甜蜜的，早上临出门时吵架，回家就什么都忘了。

可是这一切顷刻间灰飞烟灭。昨天还是恩爱夫妻，现在却彼此虎视眈眈，视如仇人。那个窗口透出的不再是诱人温暖的灯光，而是一股冷冰冰肃杀之气。随着房门的关闭，小羽觉得她和大鹏的关系，画上一个不大不小冰冷的句号。

人世间什么是值得信任的，什么才是真实的，小羽感到迷茫。

小羽慢慢走出院子。她在想这个早上，她应该去哪儿。

不能回家。妈看见她不用问，就知道女儿肯定是和婆家发生什么事了，而且战争级别不会太低，要不结婚三年从来没有这么一大早就匆匆往回赶的。

小羽这才想到，在这座她出生长大的城市里，竟然找不到一块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星期六的省图没什么人。小羽坐在空荡荡的阅览室里，打开笔记本。还好，笔记本没摔坏。前些日子晚报文艺副刊的编辑请她为连载的一部长篇小说写个书评。她拖着一直没写，不能再拖了。可是当她动笔的时候，才发现大脑空空如也。

她看一眼屏幕，发现她半天在电脑上不断打下的竟然是：回，不回。

不能回。那能去哪儿？小羽原先是想和大鹏一起离开那个家，可是现在看来大鹏不一定愿意和她一块离开。

小羽感到她和婆家人正坐一个跷跷板上。大鹏原先在她这边，现在已经慢慢出溜到婆婆那边去了。

有人和小羽打招呼：“我跟你招手，你没看见？”

张海东坐在她身边。

小羽这会儿很不愿意有人打搅。张海东问：“你还好吧？要我看，星期六来图书馆，不是太过敬业，就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什么意思？”张海东笑了笑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了？”小羽指了指笔记本说：“赶任务，身不由己啊。”张海东笑着把身子往后一靠，说：“我看你是言不由衷。”“你爱信不信，我没必要解释。”“小说是用心编织的，要是赶任务的话，那不成了胡编滥造糊弄人的东西了？咱们出去兜风怎么样？”“我没那闲情逸致。”“春天待在这图书馆里，闻到的不是书香，是书霉味，是浪费生命。”“我不觉得是浪费生命，我是在构筑生命的基石。”小羽转转地说，“因为我要生活，我要吃饭，我要一张睡觉的床。”张海东笑了。“那你原先睡在哪儿啊？”“原先我睡的地方确切讲不是我的床，那房子也不是属于我的房子。”“我明白了。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这人有很多的心事。不开心的事情就别想它，只能给自己平添烦恼。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顺便给你说说我的插图。”“已经出来啦？”“大体的东西有了。”张海东说着站起来。

小羽坐着不动。

我要是动了，是不是显得太随意轻率了。“你非让我说请吗？”“我说……”“嗯？”张海东俯下身子。近距离看，这家伙长得还挺英俊。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股女人难以抵挡的魅力。从一开始，小羽就被他身上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整得有点心神不定。

“我为什么要和你出去？”“这么好的天，有人请你去兜风、吃饭，竟然还要问为什么。”“我和你又不熟。”“可是我觉得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小羽听了这话一笑，“你这是第几次和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了？”说完这话，小羽就有点后悔了，这话问得俗不可耐！“我说是第一次，你相信吗？你以为你我之间会迸发出什么，好给你的小说增添点素材或是生活体验？”小羽忙说：“你别误会，我这个人是比较谨慎的。”“请你出去是想和你进一步谈谈小说插图的事情，因为有些细节我还搞不太清楚，你要不愿意，咱们就在这儿谈。”

小羽咬了一下嘴唇，“去哪儿？”“跟我走吧，我保证你去了不会后悔。”“不会很远吧？我还得早点回家呢。”小羽顺嘴冒出这么一句来，心里说你回得去吗你，炮楼早就叫鬼子给端了。

小羽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乖乖跟着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往外走。

而且她发现她的心情变得不错。

当他们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有个人死死盯住他们，跟随他们走出图书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