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大鹏扶着魏玉香走出病房的时候，小羽醒了。一见魏玉香出来，急忙站起来。她想叫妈，可是心里别扭张不开口。魏玉香一见小羽，指着她对大鹏说：“你没问她昨天一天到哪儿疯去了？”“妈，咱们走吧。”大鹏不看小羽。

小羽跟在后面，心里不是个滋味。她越走越慢，终于站住脚。

大鹏去取药。看见小羽傻呆呆站着，心里不禁起火。他指指小羽，又指指他妈，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去陪着我妈。

小羽不动。

你是什么？人民警察？干吗手指头挥来挥去的指挥我。我昨晚在走廊坐了一夜，你除了问我去哪儿了，还问过我一句别的没有。你妈挨打是可怜，可你没见她打我那股子狠劲，可能比起你爸打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把她平时受的那点气全都撒我身上了。你让我过去安慰她，我不愿意。人和人的感情是在平等的基础上相互给予的。我不愿意挨了打以后强颜欢笑，做出虚怀若谷为人大度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脑袋上顶着她打的大包，做温良恭俭让乖媳妇状去安抚那个我心里又恨又怕的可恶的婆婆。

我办不到。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和婆婆真正亲如母女的媳妇？我不知道。自己女儿都时不时要干上一架，更别提媳妇了。人都说穿着来的不如光着来的亲，女儿再不好，那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媳妇是啥，是儿子找来和婆婆对着掐的死对头。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心头肉，凭啥叫你给拐带走了，儿子心上的第一女人，从此不再是亲娘，换了另一个叫媳妇的女人。这叫当娘的心里怎么能舒坦。如果媳妇给婆家生儿育女那还情有可原，看在生孩子的分上还能容忍这个，如果连孩子都不生，那还能给你好脸吗？你还有脸想要好脸？别做梦了！

小羽现在脑子里还是不断闪现那个念头：回？不回。

大鹏走过来，把一包药塞在小羽的手里，“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搀着妈回家。”小羽真想把药给大鹏扔回去，然后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恕不奉陪。”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像如今常说的一句话：“一个潇洒的华丽转身。”本姑娘去也，那是何等的洒脱豪迈解气。

可是她还得抱着那包药，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蹭着往外走。

我想华丽转身，可我转得了吗？要知道一个转身的后面得有什么支持？房子！否则就别提什么转身，乖乖跟上人家走吧。她突然觉得她很可笑。这样俯首帖耳地跟着打她的人走，真是记吃不记打脑子进水出现严重问题。

大鹏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像他爸的眼神了。小羽见过许德民年轻时的照片，挺潇洒英俊的。反正绝想不到他老了性格孤僻古怪到了这种地步，那么大鹏老了会不会和他爸一样？那我的将来会不会落得和婆婆一样的下场？

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让小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手机响了。是小强打来的。

“姐，妈出事了。早上摔了一跤，这会儿正在医院呢，说是骨折，你赶紧过来吧。”小羽一听大吃一惊，往外跑了两步，才想起大鹏，她朝他扬了扬手，喊道：“我妈在医院，我得赶紧去一下。”说完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魏玉香问大鹏：“她这是咋啦？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让鬼撵着似的。”大鹏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谁知道。”他看见小羽刚才接了个电话才往外跑的，心想又是谁给她打电话呢，真的是她妈去医院了吗，还是不愿跟我回家，找了个借口跑了，再就是有人叫她呢。

“我说大鹏啊，不是妈说你啊，你的媳妇你得好好管管，我怎么觉得她最近有点不大对劲啊。”“怎么啦？”“你没听你妹说她和一个男的出去了。没准儿现在就是奔那男的去了。你的老婆你得看好，省得让她在外面鼓捣出点事来，丢咱们许家人的脸。”“我知道啦。”“你别嫌妈啰唆，这种女人光说不行，得上拳头。这就像那面团一样，面越搋越筋道，蒸出来的馒头才好吃。另外你叫她赶紧生个孩子，保管她的心就定了。”

刘玉兰早上拖地，一不小心摔倒了，白树先和小强把她送到医院，拍了片子，尾骨骨裂。

“妈你怎么不小心呢。”刘玉兰笑笑。小羽一看她咧嘴苦笑的样子，知道她伤得不轻。

小强要走，小羽叫住他说：“你开车，顺路把这包药带回我们家去。”“什么药？”“我今早跟我婆婆上医院开的药，刚才跑得急，忘了给大鹏了。”小强接过药走了。

刘玉兰说：“小羽，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看你婆婆去。”刘玉兰知道她婆婆有病，小羽不在，肯定会责怪她。“妈，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