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外交部长说伊拉克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没有具体的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计划。把萨布里所说的编进报告，再把报告送到英国首相的手里，说伊拉克正在千方百计获取核武器。这个过程真是不可思议。尽管英美情报机构有时会出现分歧，但双方的沟通一直都不是问题。每天，两国情报机构的高层都会召开电视电话会议，而且两国的首脑也定期联络。尽管如此，英国人拿到的报告仍然与默里先前汇报的情况大相径庭。

秋去冬来，默里继续通过黎巴嫩记者做萨布里的工作，希望能够买通萨布里，让他倒戈，结果徒劳无获。默里后来又提交了几份报告，如实叙述了萨布里提供的消息。但是白宫置若罔闻。期间，萨布里开始动摇，有意叛变，并提出他的家人必须跟他一起逃走，不然他们全都会被杀死。但是萨布里的提议一直没有得到回应。2003年1月，默里发现黎巴嫩记者带着萨布里的20万美元跑掉了，他想给另一位伊拉克官员做中间人，但是遭到了拒绝。

萨布里提供的消息被埋进了坟墓，五角大楼和国务院始终不知道这件事。伊拉克向尼日尔购买“黄饼”的说法堂而皇之地进入国情咨文后，鲍威尔开始准备游说联合国。此后，就再没有人理会萨布里了。

我和一个人在华盛顿一家餐馆里吃饭。他曾经是美国情报机构的高级官员。我以前就认识他。我们像平常一样，谈论许多事情。

记者开展工作的方式是，首先跟一些人建立关系，然后让这些关系发挥作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好的线人最后都会说实话。如果他说了谎话，或者故意有所隐瞒，你很快就会发现。然后会让线人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解释不清楚，那就出现了信任问题。

我的这个线人一直都在说实话，从来没说过假话。但是我们见面的时候，从来都是先聊天，一般不会直接进入主题。就是说，先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等有了好的切入点后，再进入正题。

今天，我们讨论的是一些秘密的事情，以及在一个民主国家内，隐瞒真相所产生的后果。记者都想从线人那里了解到内幕，因为只有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这个民主国家的信息途径是，从线人到记者，从记者到公众。这个事实目前无法改变。

我工作的最终目的是挖掘事实。不同的人之间存在各种不同的关系，比如爱人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朋友之间、同事之间、员工与老板之间以及公民与政府之间的关系的性质都不同。一个人可以处在多层关系当中，有一些关系是确实起作用的。我经常深入挖掘起作用的这些关系。今天，我需要给一点提醒：“事实往往是肮脏、凌乱的。最后，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到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必须相信事实。无论事实有多么严酷，我们必须正视。”

我们随便聊了一会儿，他好像要告诉我什么，我想我还是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决定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一会儿，他身体向前倾，进入了正题。

“我们都知道。”

“知道什么？”

“伊拉克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我说：“嗯，大家都猜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服务员给他加满了咖啡，他抿了一口，看服务员走远后，说：“战争爆发前，有一次很重要的情报行动。一个英国特工，绝对是明星特工，英国方面最优秀的特工，与伊拉克情报机构的负责人秘密见了一次面。这个时候外面的局势很紧张，战争一触即发。伊拉克情报机构的一把手把所有情况对英国特工和盘托出：伊拉克为什么没有武器，为什么萨达姆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而且合情合理，没有疑点。”

“他们什么时候见面的？”

“我听说，是开战之前的几个月。有足够的时间阻止战争的爆发。其实，如果真想叫停的话，一个星期之前也可以的。”

我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草草地记了一些笔记。然后我提起了萨布里。我的线人知道萨布里的事情。他很肯定地说：“萨布里的事情不算什么。这次行动要大得多，而且获得的信息也详细得多。萨布里是个外交官，我们绝对不能见他。我们只能通过中间人问他一些问题，再等中间人传话。这次行动是直接接触。对方是伊拉克情报机构的一把手，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