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镇江的钱先生(2)

勿忘 作者:因爱


他又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说:“别那么多礼了,今天大家就像小户人家那样乐一乐。老爷我请儿子媳妇吃酒楼。”

他自己先乐得笑了起来,可能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说起来真是又别扭又滑稽吧。

于是我们就进了一家叫多景楼的酒楼,这多景楼是甘露寺的名胜,三国时刘备与孙权曾在那里观临天下,可见这老板口气不小。

但吸引康熙的是那对门联。“今日闲情还小酌,他年物华重复来。”(这是上海一家叫溢香阁的小饭馆的对联,借来一用。)

“好啊,好。”康熙似乎颇多感慨,“如此闲情,正合我心啊。”

我们到了楼上一间临窗户的单间雅座里。康熙坐主位,胤■坐在左手边。张廷玉与我都站着。

“这是做什么,衡臣,来,坐我右边。胤■,让你媳妇坐下。”康熙站起来,将张廷玉拉着坐下。

胤■也让我坐在他身边。

有堂倌来请康熙点菜。

“老爷,想吃点什么?”堂倌一张口,我又是一阵激动——听到了久违了的镇江话,那叫一个亲切啊。

“我们是外乡人,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康熙问。

堂倌立刻天花乱坠一通。只可惜那三个家伙竟没有怎么听懂。

“那就上你刚才说的前两样和最后两样吧。”康熙微笑着说。

堂倌显出为难的神色:“这个,老爷恐怕搞错了。那前两样都是饭,后两样都是茶。”

大家都憋住了不敢笑——谁敢笑皇上?饶是康熙自己先撑不住笑了起来。

我其实刚才留心听他说了半天,竟没有我想象中的一样东西——鲥鱼。鲥鱼是镇江的特产鱼类,鲜美多汁。在我小时候常常听奶奶提起,只可惜后来长江过度开发,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镇江就几乎没有真正的鲥鱼了。

看来这三个人都是不会点菜的样子,也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大学士,看来只有我来出这风头了。

“你们这里竟没有鲥鱼吗?”我轻声问。

那几个人都看着我,那个堂倌倒是眼中一亮,眼睛里再没有其他人,直看着我说:“这位夫人识货!鲥鱼是有的,只是要过了这两天才能吃。”

“这倒是为什么?有生意不做?”康熙问。

“这位老爷,您竟不知道吗?康熙爷来了镇江啦,这第一网鲥鱼都要留给皇上,所以酒楼里有是有,但得小心伺候着,等着给皇上做。”堂倌吸取了刚才的教训,说得很慢,那几个人总算是听明白了。

看到康熙有些扫兴的样子,张廷玉轻笑起来,说:“我们老爷是吃不起的人吗?也亏这酒楼名声响亮,竟是看不准客人。”

说着就掏出银票塞进堂倌的手里。堂倌一看,立刻说:“行,这就给老爷上鲥鱼,只是这鲥鱼极是难做,要老板亲自动手才行,各位恐怕要等久一些。”

这边堂倌一下去,大家就着桌上的几色点心喝茶。茶和点心都是好的,我却有些担心。

果然,康熙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鲥鱼?”

我笑着说:“回老爷的话,道听途说来的,正巧被我蒙上了。”

胤■立刻插话说:“我倒不觉得你是蒙上的。”

康熙笑了起来,说:“我也觉得胤■说得有理,你那笃定的样子,不像是瞎猜的。”

我只好说:“奴婢最近在看《梦溪笔谈》。在书上见到的。”

“噢。”康熙淡淡地说,眼睛却在我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那边张廷玉的样子却好像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沈存中沈括所著的《梦溪笔谈》?”他一直眼睛没看我,这才看着我问。

“正是。不过是随便翻着看看。”我不想说太多。

胤■微笑着对张廷玉说:“衡臣不必吃惊,她所看之书甚杂,你真是想也想不到。我在佛堂念经,她竟躲在屋里读那毁佛灭道的《论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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