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2)

步非烟传奇之温柔坊 作者:娇无那


“天!非烟姑娘竟然会弹筑!”

“除了樊姑娘,洛阳城还有人会弹筑!”

“我以为只有宫廷中的人才会弹这种乐器呢!”

筑的背后,全是一盘盘的花,只看到花,看不到盘子,这些花儿开得很灿烂,姹紫嫣红的,不知道韩夫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这样的季节搜罗了这么多的花!这些花在灯笼的照射下,姿色更是如梦如幻。

如画并没有出来用她娇脆的声音为我介绍,我没有看台下一眼,轻轻转身,向那架筑走去,我的身上有些痛,是被银子和首饰砸痛的,那么多的银子和首饰,韩夫人应该很高兴了吧。我走得很慢,又仿佛很快,走到筑的后面,我站了一会,看了台下如沸水般的人群,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我轻提长裙,在矮凳上坐下来,拿起了挂着淡金色璎珞的筑尺,这把筑尺光滑,精致,充满灵性。

整个大厅沸腾着,不停地有人在叫,“筑!”“步非烟!”“步非烟!”“筑!”

自从樊姑娘不再弹筑了以后,整个洛阳城几乎没有人再听到过筑声。

我打定了主意,要弹蔡文姬的《塞上曲》。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首曲子,虽然我没有她那样坎坷的经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

蔡文姬,这个东汉末年文学家、音乐家蔡邕的女儿,自幼通文学与音律,为当时的一大才女,可是这个才女的命运之多舛,令人长叹。她十六岁嫁陈留卫仲道,接着又嫁匈奴左贤王为妾,生二子。在塞外十余年后,被曹操用金璧赎回,入嫁阳昌同郡董祀。在异乡,蔡文姬写下了许多悲愤忧伤的怀乡诗篇,但她在得知曹操将赎她回汉时,却陷入无限犹疑,她既渴望归汉却又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这个她已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可是她同时还是个诗人,在塞外,是没有诗的,更没有诗人,而诗是她的第二生命。她最终选择了归乡。然而作为一个女人,她无法决然地离开自己的孩子,犹疑和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因此就有了千古绝唱《塞上曲》。

随着我手中的筑尺轻轻挥动,大厅复又安静下来。

《塞上曲》的引子是全曲的抒情基调,犹豫徘徊、缠绵悱恻的乐声在筑尺和弦中婉转而出,空气轻颤,我的淡金色披帛也随之颤动起来。

乡愁袭来,速度稍稍转快,忽而急切,忽而哀婉,忽而高昂,忽而低柔,思乡之怀如此细腻入微,起伏有致,我似乎看到了年幼时的我,娘亲手中的绣针,小河,半坡的灿烂黄菊。

我手中的筑尺优美地起落翻飞,筑尺和弦的碰触带来了轻轻的颤动,通过我的手,沿着手臂,在我的全身引起了涟漪,也许,此时,连我自己都化身成为一架筑,听凭往事在我的身上轻弹!我忽然潸然泪下,泪水滴在弦上,是一颗颗生命短暂的珍珠,很快被震落在筑身上,把筑身的浅檀色濡湿了一片,呈现出深檀色来。幸好台上离客人甚远,应该没有人看见我的泪。

道别,我手中筑尺的速度进一步加快,曲调转高,音调更简洁而刚劲有力,这是感情的突然爆发,如飞泻而下的瀑布,一发不可收拾,我用筑尺漫敲筑身,这沉沉的低响,是呜咽的哭诉,穿过漫漫数百年,回旋在牡丹亭大厅的上空,回旋在整个洛阳城的上空。

呜咽声歇,我手腕的起落变得轻柔起来,曲调回复开始的慢而轻,余韵加长,不绝如缕,情切切,意绵绵。

暮色已临,离人奈之如何!

那两束火焰几乎要把我点燃,我抬起眼睛,无意识地搜寻火焰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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