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新娘与刀疤(2)

九号房 作者:吴尔芬


牢头轻轻一推九爷,抱歉地请他进去里间,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喝一声:“刀疤!”

刀疤出来还没看清牢头的脸,肚子上就挨了一脚。“冤枉啊。”牢头二话不说,又给了刀疤一耳刮子。“真的不是我。”牢头摁下刀疤的脖子,在他的腰上狠狠地击了一肘。刀疤不还手,边躲边说:

“是小鸟,一定是狗娘养的小鸟,偷听了我们的话。”

牢头停止了攻击,开始高声叫“小鸟”。

“别鬼叫了,”刀疤捂住肚子蹲在洗碗池角落说,“他喊报告,指导员带走了。”

牢头与小鸟相遇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穿上“内役”制服的小鸟接替了帮主原先的岗位,开始掌勺分粥了。如果小鸟分完粥就走,也能躲过一劫。小鸟不但没有及时离开九号房这个是非之地,反而将脸贴向方孔说话:

“帅哥,帮我的东西整理一下。”

迎上来的不是帅哥,而是牢头。不等小鸟有所反应,脸上已经是稠密的滚烫。牢头的那碗粥准确地泼在小鸟脸上。

小鸟痛得像兔子那样就地打滚,哇哇乱叫异常动静吸引了指导员。出人意料的是,帅哥洗过饭碗了指导员才打开铁门。这次,指导员没有骂人,打开的铁门也迟迟不见关上,只是黑着脸守在门边。在大家的忐忑期待中,胡干部搬了一把怪异的铁椅子进来,帮主脱口而出:“老虎凳。”

老虎凳没有坐板,只有两条钢筋,靠背也一样,看上去像是铁匠偷工减料的产品。扶手和前腿配有铐锁,胡干部把它摆到里间的过道尽头,牢头劫数难逃,自觉坐上去,胡干部为他锁好两手和双腿。这样,变形的牢头就同那张老虎凳融为一体了。指导员锁上门,绕了一圈出现在监窗口,他对小如作了以下交代:

“你们要照顾好他的生活,喂他吃饭,帮助他屙屎撒尿。”

指导员的工作交代就等于宣布小如是新牢头,小如临危受命,面对的都是前所未有的棘手问题。首先,要有人喂牢头吃饭,因为他的四肢都动荡不了。考虑到刀疤跟牢头是一丘之貉,小如不假思索就把这项任务交给刀疤。刀疤心有余悸,帮主却自告奋勇:“我来喂我来喂。”

小如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帮主要主动请缨,但也没有表示异议,他知道帮主另有打算,仅仅是自己不领会而已。谜底马上就揭开了,老虎凳上的牢头说:“我要撒尿。”

帮主这时指着刀疤说:“屙屎撒尿归你管。”

就势力而言,刀疤跟帮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他只能将怨恨埋进心底,识时务地拿起塑料袋。刀疤先扒开牢头的裤头,再双手撑开塑料袋顶到他的耻处。牢头那玩意像个缩头乌龟,畏畏缩缩不敢探头,牢头紫涨的脸憋得青筋暴出,才把尿滋到塑料袋。刀疤尽职尽责,出去倒完尿水,回来帮牢头的耻物塞回裤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一会工夫,牢头又提出要屙屎。小如当然不会让牢头在号房内屙屎,他对帮主和交通命令说:

“抬出去。”

没有人能看清刀疤为牢头接屎时的痛苦表情,因为他背对里间,大家只看到他蹲下去撕开了牢头的裤缝,连接撕了三层才露出皮肉。当一股恶臭冲进里间时,就没有什么看头了,观众们纷纷背过身去。刀疤洗过手,脸红耳赤地进来,小如再命令帮主和交通: “抬进来。”

所以,相对刀疤痛不欲生的苦差事,帮主喂一下饭就显得轻松愉快了。交通怕有终一日落到刀疤的下场,抢着协助帮主。

小如料想不到的是,一个人坐老虎凳,居然会打乱整个号房的生活秩序。好在艰难的日子不长,因为如果有人顶不住,第一个顶不住的无疑是牢头自己。

牢头的假自杀在九爷看来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事情发生在即将凌晨,交通摇晃着小如,并大喊:“快起来快起来。”

由于交通的喊叫过分尖锐而急促,所以整个号房都同时苏醒过来了。牢头的老虎凳下浸着一摊鲜血,事实摆在大家面前。帮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令交通喊报告,并对刀疤说:“我们也一起喊。”

鲜血堆积在脚下厚厚的一层,使面如土色的牢头看起来像浪尖上的一捆干草。三个人每人呼喊一句报告,满脸疲倦的哨兵就出现在监窗口,“喊什么喊?”哨兵说。

帮主一句话就平息了哨兵的愤懑:“有人自杀。”

哨兵嘀咕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按响了警报器。警报器响起悚人的声音,好像两只搏斗的猫在嚎叫。直到听见值班干部骂骂咧咧的说话声,哨兵才松开按住按钮的手指。指导员、胡干部和武警战士都来不及穿好制服,就云集在九号房门口。打开两重铁门,指导员带领两个战士进来,示意他们抬走了牢头。准确地说是抬走了老虎凳和锁在上面的牢头。稍等片刻,指导员又在监窗口发批示: “你们不要乱动,保护好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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