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尸变(2)

香血 作者:大袖遮天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记错了,虽然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说我记错了,又有什么别的解释?

但是,当我仔细看着那道伤疤大约两分钟时,我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从江阔天手里将那瓶只剩小半瓶的烧酒抢了过来,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

酒在腹内产生的热量,并不足以驱散我心底产生的寒意。我吞下最后一口酒,望着江阔天和老王:“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紧紧捏住那只冰冷坚硬的酒瓶——我不知为什么要捏住它,可是总得捏住点什么东西,我的手才不至于发抖。再次朝那道伤疤望去,先前所看到的事情仍旧在发生,我没有眼花,江阔天和老王也没有,这怪事真的发生了。

那道黑色的伤疤,在微微地蠕动,蠕动得非常缓慢,不仔细看,仿佛是静止的。那种蠕动,不是改变位置的运动,而是自身的一种变化。随着伤疤的蠕动,它慢慢地缩小、变短,每次只收缩很小很小的一点距离,但是却在不断进行着。我看了一阵,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涩得我的眼睛一痛。抹去眼中的汗水和泪水,我咬了咬牙,将手指凑到尸体上——冰冷,僵硬,这的确是一具尸体无疑——在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刹那,我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一阵触电般强烈的恐惧感从手指尖传遍我的全身。我勉强控制着自己,将手指轻轻点在伤疤靠近肚脐的一端。我们三个人屏住呼吸,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道伤疤和我的手指。

我的手指就点在端点之上,黑色的端点下,伤疤正有条不紊地蠕动着。过了几分钟,我一条手臂都因为紧张而发麻了——我的手指一动也没有动,绝对没有动,它紧紧地按在尸体上,微微凹下去一个窝。

我的手指一动也没有动,但是它现在不在伤疤的端点处了。伤疤又缩短了一小部分,现在它的端点距离我的手指有两厘米左右的距离。而我的手指落下的地方,现在没有任何痕迹,变得光滑异常。

伤疤果然是缩短了。

“它又缩短了,”老王喃喃地道,“现在只有15厘米左右了。”我真佩服老王,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职业习惯仍旧没有丢失,居然坚持用一根尺量了量伤疤的长度。

“刚才我们量的时候,还有25厘米。”江阔天对我说。

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怪不得他们的表现这样反常,怪不得江阔天对我说“晚了就看不到了”,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他们不肯先告诉我,这样的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你比我们强,我们第一眼看到这种情况,都逃了出去。”江阔天苦笑着道。

我暗叫一声惭愧。

我何尝不想逃?只是双腿已经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要不是偷偷用小腿靠着解剖台支撑着自己,我怕我已经倒下去了。

老王将尺留在尸体的肚皮上,我们走了出去——我的脚步有点摇晃,江阔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话我,想来他和老王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时,大概也是摇晃着出去的吧。

出了门,我立即反身将门紧紧关上,又连喝了几口酒,却一点也没有压住心底的恐惧。那种恐惧,反而随着房门的关上而翻江倒海,更加厉害。

在这扇关上的门后,一具那样变化的尸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会不会一开门,他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关于尸体和鬼怪,中国和外国的小说、电影、传说都不缺乏,现在都集中在我脑海里翻腾,让我越想越觉可怕。

对于不在眼前的郭德昌的尸体,我有无穷想象,而每一种想象,都比伤疤的收缩要更加可怕。

我擦了一把又一把冷汗,低声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老王也抹了一把汗,“我没见过这样的尸体——我甚至不敢断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他的话又让我吓了一跳,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他应该是死了吧?”

如果郭德昌其实没有死,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无法想象一个活人被解剖的滋味,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老王苦笑道:“根据常规来说,一个血液流光、被解剖了一天两夜、并且没有任何呼吸心跳的人,应该是死了。”

“但是人死了,他的伤痕又怎么可能恢复?”

江阔天叹了一口长气:“你又见过哪个活人的伤痕恢复得这么快?”

我们忽然都不再说话。

关上了停尸房的铁门,我们还是不敢在门口待得太久。这间停尸房所在的地方,是整个检验所最偏僻阴暗的角落,矮矮的一间房,蜷缩在四周高大建筑物的阴影下,终年不见阳光,也没有什么人来,显得格外凄清。

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阳光照在身上,我们三人互相望了望,都是死人般的一张脸。在那个停尸房里,除了尸体本身的变化,还有一件事也令我非常不安,可是我无法说出那是什么,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无法言说。

酒已经喝完,江阔天从口袋里掏出烟,一人叼了一支,大口吞吸,总算镇定了一点。

“你们怎么看?”江阔天问。

老王沉默着摇了摇头:“我检验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吐出一口烟,回头望望停尸房,“我不放心。”

江阔天也道:“我也不放心。”

“我也是。”我说。

除了担心和害怕,我们似乎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守在这里,没有多大意义。江阔天打电话叫了一小队警察守在这里,说要严防人进出,弄得那些警察莫名其妙,不知道有谁会进去,更不明白会有谁从里面出来。我们当然不能说里面有一具尸体可能会突然活过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胡乱解释一番,就离开了。

老王去化验室查看分析结果,我和江阔天也在半道分手,他回局里,我到医院去看看沈浩,当然,还有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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