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运是海,我是帆(2)

生命从明天开始 作者:春曼


就在我和姐姐重新投入学习和写作,对生活充满信心和憧憬的时候,我19岁生日到来了。那天早上妈妈给我穿衣服,我意外地发现右手臂没有知觉。我认为是自己翻不动身睡觉时压得不活血,姐姐在一旁却吓哭了。妈妈也慌了手脚,忙把姐姐春曼锁在家里,借了一辆手推车带我去医院看病。由于我体质不断下降导致多发性神经根炎,又名“格林巴利综合症”。我问医生:“阿姨,治这种病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呢?”医生转向母亲说:“你先去交2000元住院押金吧。”我知道妈妈兜里没有那么多钱,家里也没有,就坚持不住医院,强烈要求回家。我安慰妈妈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咱们回家打几天吊瓶就能好!”妈妈拉我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哭,念叨着爸爸的名字希望他能保佑我快点好起来。很快我从脖颈以下全都失去了知觉,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喉咙吞咽食物也很困难。妈妈为给我治病求亲告友,最后到了债台高筑的地步,筋疲力尽的妈妈每顿饭只吃咸菜疙瘩就白饭,把仅有的一点青菜省下来给病重的我补充营养。我又想到了死,想让妈妈和自己都解脱。我在一篇文章里写道:“我实在不想、不忍心让妈妈为我治病四处奔波,我不愿让妈妈为女儿治病看别人的脸色,妈妈已经是忍辱负重,债台高筑了,我不能再让亲爱的妈妈苦下去了!”我拒绝用药,也不肯吃东西。深夜从昏睡中醒来,看到满面泪痕的姐姐守在身边,我问:“我是不是要死了呢?”姐姐含着泪水强作欢颜地告诉我说:“医生说你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只要按时吃药打针很快就会康复的。”姐姐坐在我身边给我读海迪姐姐的《生命的追问》和海伦?凯勒的《假如再给我三天光明》。我边听边流眼泪,我知道姐姐的用意,我说我想写字,姐姐想办法把钢笔用橡皮筋绑在我稍稍还能动一点的左手腕上(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又艰难地给我铺好稿纸(姐姐的全身肌肉已经萎缩无力)。我努力地写字,向生活发出了我最后的呼唤——《假如生活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这篇2000字的自传体文章我整整写了三个昼夜,由于时而昏睡,手不住地颤抖,字迹写得歪歪斜斜,姐姐帮我填写了信封邮寄给了北京的赵泽华姐姐,这篇对生命的渴望呼声发表在1995年第6期《中国青年》杂志上。在爱心的关怀和亲情的鼓励支撑下,在经历了那样三天三夜的痛苦和艰辛磨炼之后,生活的大门又一次向我敞开了。

在我的病情逐渐好转之后,我和姐姐春曼又投入到了我们热爱的文学写作当中。我和姐姐春曼写的散文、小说、诗歌先后在《新青年》、《家庭生活指南》、《三月风》以及《家庭百事通》等报刊杂志上发表。2002年7月,姐姐写的《生命,无法拒绝的那份苦涩和美丽》和我写的《命运是海,我是帆》在《中国残疾人》杂志社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联合举办的“生命礼赞征文”中分别获得一等奖和二等奖。

开书亭,办热线,笑对人生

成年之后,尤其是身边的表姐妹有的考学走了,有的走入社会参加工作,我和姐姐面对家庭的窘况也开始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怎么赚钱养活自己,分担妈妈肩上的重担。由于生活困难,妈妈已节省到不能再省的地步。在我们生病住院时,她怕给年龄已大的外婆添麻烦,一天只吃一顿饭,舍不得去买一点吃的,这些情景都历历在目,我和姐姐商量着想找份事做。但是身体健全的人找工作都很难,何况是我们这对重残姐妹呢?生活的压力向我们步步紧逼。我们给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的副主席兼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孙大姐信箱》的节目主持人孙恂大姐写去一封信,倾诉了我们内心的苦恼和迷惘,孙大姐很快就给我们回了信,她非常理解、支持我们,鼓励我们说:“走出去,自己独立起来。”她建议我们开一个书报亭或毛衣编织店。有了孙大姐的支持和鼓励,我们好高兴,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开一个书报亭。孙大姐在北京卧病期间给我们亲笔题写了“培君书亭”的店名。1997年在贺岁的爆竹声中,书亭开业了。

妈妈每天推着我,送我到书亭,再返回家里照顾重残的姐姐。有一天妈妈给我送中饭,天很冷,细碎的雨滴夹杂着初春的风沙打在面颊和手上很痛。为了能让我吃上一口热饭,妈妈把饭盒焐在怀里走得很急,在钻过一个铁栅栏时头被铁钉扎破缝了四针。弟弟闻讯赶到医院,妈妈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饭要凉了,快送给你姐姐吃!”那一顿饭我是就着泪水咽下的。那年冬天弟弟东海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接姐姐回家,路上遇到塞车,等通车后回到家里人已经冻得僵硬。我们坐在轮椅上大小便不能自理,不敢喝水、吃流动食物,由于身体缺乏水分经常引发咽喉炎,浑身乏力。但是,我们就是这样在妈妈和弟弟的理解和支持下坚持自立,尽管辛辛苦苦每月只能挣得百元左右的收入,但我们心里是快乐和充实的。

我和姐姐热爱文学,与文学交流就是一个恋爱的过程,当一篇文章完成后,似乎就是一个生命的诞生。文章发表后,我们经常能收到一些陌生朋友写来的信,最多的时候一天就能有130封,给我们写信的有军人、学生、教师,也有社会青年和国家公务员。他们在向我表示钦佩和鼓励的同时,也向我倾诉了他们在生活中遇到的苦恼和心里的小秘密。面对这些来信,我们每一封都认真阅读,很受感动,然而由于经济和精力有限却不能一一回复,心里很不安。有一个上海女孩儿在信中告诉我们,她16岁那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强暴了,母亲知道后非但不保护、呵护她,反倒用恶毒的语言诅咒和伤害她,这使她很自卑和无助,又担心事情会被老师和同学知道了自己没脸做人,每天都生活在不安和恐慌中。她好想能有一个人听她倾诉,但是又不能向身边的朋友讲,就给我们写了这封信。然而却没有勇气留下通信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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