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母爱深深(2)

生命从明天开始 作者:春曼


母亲笑了,母亲笑的时候很好看,大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但是母亲不常笑,母亲经常坐在炕沿上出神。我们爬到母亲的怀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总搞不清楚母亲究竟在看什么。有一次广播里播放《高山下的花环》的电影录音:梁三喜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壮烈牺牲了,玉秀背着婆婆跑到三喜的坟前号啕大哭。母亲就那样坐在炕沿边眼睛望着前方和玉秀一起泪流满面。我们姐弟小心翼翼地守在妈妈身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生病的时候,母亲也会悄悄地流泪。一天夜里姐姐发起高烧,母亲用小花瓷碗盛满白酒点燃,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舞蹈,母亲就那样把手指伸进燃烧的火焰里沾一点酒,迅速地抽出来甩一甩,再给姐姐搓额头和前胸后背,满屋子飘散着甜滋滋的酒香。深夜母亲起来给姐姐试体温,发现高烧不仅没有退反而升到40度了,母亲急忙给自己和姐姐穿好棉衣,再敲开邻居家的门借木板车送姐姐去医院。母亲先在木板车上铺好棉被,再把姐姐抱上去,然后又给姐姐盖一床被子。深夜的街头空寂无人,只有母亲单薄的身体肩扛一根粗粗的麻绳吃力地拉着木板车的影子被路灯拖得老长老长,还有脚和车轮踏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姐姐呻吟着喊母亲,母亲安慰姐姐说:“别怕,天还不算晚,你看路两旁还有人家亮着灯呢!咱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到了医院,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母亲把昏迷的姐姐交给大夫抢救,转身再踏着夜色去张罗住院费。那次姐姐昏迷了一星期,医院三次下达病危通知书,所有的亲戚都认为姐姐不行了,劝母亲放弃。母亲坚持守在姐姐床边,她攥着姐姐的手喊姐姐的名字,硬是从死亡线上把姐姐拉了回来。醒来的姐姐想吃肉,母亲跑到副食店,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给姐姐买回半根香肠,姐姐咬了一口说好吃,要母亲也吃,那顿饭是外婆点着一双小脚送来的小米粥就半根香肠。

就像秀秀和东东一样,小时候我们以为母亲很强大,懂事后才知道,其实母亲的坚强都是硬撑出来的。母爱是那么的辛酸和沉重,她为了儿女、为了家,放弃了一生一次美好的青春,也在透支着生命。医生不止一次地叮嘱母亲不要疲劳过度,因为她有高血压、风湿、心脏病等多种疾病,需要治疗和调养。而母亲却说:“我没事,我的两个姑娘还需我伺候呢,我决不会倒下的,我不放心啊!”熟悉母亲的大夫都说:“大姐是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啊!”

我和姐姐商量很久以后决定在离家很远的小镇中心摆起一个小书摊,卖些书啊笔啊什么的,为母亲分担点经济负担。每天母亲推着轮椅上的我或是姐姐,送我们到书亭,再返回家里照顾另一个重残的女儿。一次母亲给我送中饭,一不小心,扎破了头。有熟人到书亭告诉我:“我看见你妈妈满脸都是血一个人去医院了!”我急忙打发弟弟去医院找母亲。当弟弟找到母亲时,大夫正在给母亲缝合伤口。母亲见到弟弟的第一句话却是:“饭要凉了,快送给你二姐吃!”

弟弟给我送来的饭盒上还留有母爱的体温,我惦记母亲的伤情,我内疚和自责,我一口也吃不下,可是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心意,而且,晚上母亲若是看到饭盒还是满的,她心里肯定会不好受的,我只好含着泪水吞咽!夜里,头上缠着纱布的母亲依然要起床很多次给我和姐姐翻身,第二天早早起来给我们穿衣、伺候我们洗漱。

去年腊月,天气格外冷。我和姐姐接受中央电视台《半边天?张越访谈》的采访,在室外配合剧组拍外景的时候,我的手冻得像猫咬的一样钻心疼。母亲脱掉手套用她的手握住我的手。母亲粗糙的手上布满了一道一道冻裂的伤口,在阳光下渗着殷红的血丝。随着关节的活动血丝凝聚成血滴涌了出来,我的泪水也涌出了眼眶。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只老母鸡呵护着一群小鸡雏在地上啄食的情景,母亲就是这样用双手向她的儿女传递着生命的体温,用她艰难的脚步来衡量她和一双重残女儿的人生之路。

拉开窗帘,窗外星河闪烁,忽然,一颗流星从夜空中划过,外祖母曾经告诉我们,流星会给人带来好运,我们希望它能带给母亲安逸的幸福生活。

远远的那首熟悉的旋律飘来,仿佛母爱在深情地诉说:

昨夜多少伤心的泪涌上心头/只有星星知道我的心/今夜多少失落的梦埋在心底/只有星星牵挂我的心/星星一眨眼/人间数十寒暑/转眼像云烟/像云烟/像那浮云一片/诉说岁月的延绵/生命的尽头不是轻烟/我把切切的思念/寄托星光的弗远/希望你知道我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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