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含着热泪为爱舞蹈

生命从明天开始 作者:春曼


在轮椅的靠背上印有一颗心形的图案,两只手通过一颗心相互交握,传递的是两岸人民的爱,是生命的力量!

北方的冬天很冷,路上的积雪很厚,没过了妈妈的膝盖。在雪地里轮椅很难前行,妈妈就倒过轮椅拉着我去书亭。马路两旁的楼房和松树被大雪银装素裹起来,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妈妈拉着轮椅上的我在一点一点地艰难前行。我们母女没有留意到有一位身材魁梧戴眼镜的叔叔,在远处已经注视了我们很久。

那天晚上,我和姐姐接到那位叔叔打来的电话。他介绍说,他是绥化驻桃山供电所的郑春所长,他看到妈妈拉着轮椅上的我们出门很艰难,想和职工集资给我们买两台电动的轮椅,减轻妈妈的辛劳,让我们自由地出入。

几天以后,我和姐姐坐上了郑叔叔带领职工集资给我们买的电动轮椅,20多年来,我们终于可以离开妈妈的照顾,姐妹相伴着逛街、给经常胃疼的妈妈买一袋豆奶粉回家,这是我和姐姐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曹仲植老先生赠送的两台简易的折叠轮椅,陪伴我们走过了八年的人生旅途,靠背和扶手已经破损,前轮也被石子磨得没有了齿痕。但轮椅被妈妈仔细地擦拭得纤尘不染,就放在我们小房间里的靠窗前,每次我们出远门的时候,上下火车还是要带着它。

在家里,我和姐姐坐的是郑叔叔和桃山供电所的职工给买的电动轮椅,我们像两只快乐的小鸽子一样,自由自在地出出进进。轮椅上的我们在和别人接触的时候,目光是平视的。

曹仲植老先生和郑春叔叔送给我们的是行走的腿,是心灵的翅膀,轮椅让我们飞翔。

春 曼

我的白色吊带长裙极配那双白色的高跟皮靴,那双皮靴是我工作后为自己买的惟一的礼物。我很珍视,平时放在鞋架上一直舍不得穿。今天要出门,我在自己不多的衣服里选出了那条白色的吊带长裙,北方十月的天气已经不太适宜穿纱裙,街上的姑娘们都穿着毛衣和皮裙,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衣服能够让我体面地出门见人,因此我还是以穿厚了我抬不动胳膊为由请妈妈帮我换上。不过当我看见妹妹在鞋架前为没有合适的鞋子搭配衣服踌躇时,我改变了主意,选择了那双浅咖啡色的凉皮鞋。

天刚放晴,阳光很明媚,出租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行驶,积水溅到路上行人的身上引起不满,司机通过敞开的车窗抛出去一句脏话,路人的回骂声被湮没在车子的引擎声中。

陈莉春阿姨和尤莉校长已经早早地在学校门口迎接我们了。这是铁力市第一中学,校园里绿草如茵,大朵大朵的雏菊娇艳欲滴。风吹起我的裙摆,吹乱我的短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入学校的大门,我仿佛成了格林童话里的灰姑娘,有一种酸楚的陶醉灼热我心。

报告会在一楼的会议室里进行,条幅上写着我和妹妹的名字,这一切都是身患糖尿病的陈姨带病组织的,她不只关心我们的生活,也还要牵我们的手引领我们走向社会,给我们创造一切可能与人沟通的机会。而如此繁重的工作也得到了铁力市第一中学的尤莉校长及全体师生们的全力支持和帮助。陈姨首先做了介绍,在热烈的掌声中我有些腼腆地拿起演讲稿,看着台下注视着我的那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我感受到了生命蓬勃的激情和对知识的渴求以及青春的热望。我为能有这么多的人与我一起分担生命的艰辛和美好,与我们共同探讨学习的苦恼和快乐而激动得热泪盈眶。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风声、雨声、读书声,我和同学们一起坐在宽敞的教室里聆听老师的谆谆教诲。

报告会结束,同学们蜂拥而上请我们签名留念。在闪光灯下,我和妹妹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在人生的路口铭刻下了我们青春的足迹。我在陈姨慈爱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欣慰和几多期望。陈姨和尤姨邀请我们去吃饭,我们姐妹和妈妈、弟弟婉言谢绝,我们不饿,真的不饿,能够获得这个参与社会与同学们沟通的机会,我们的心情是快乐和满足的。上车时,妈妈和两位善良的阿姨拉扯了好久,妈妈说什么也没有接尤校长给的100块钱,然而事隔一星期后,尤校长借陈姨来家里看我和妹妹之机,还是托她把钱捎了过来。

两个月后,一个漂亮的阿姨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儿来看望我和姐姐,她说:“你张叔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的报告会实况,他很高兴,由于工作忙来不了,他让我带小妹来看看你和妹妹。”我激动而腼腆地微笑。还记得丛姨第一次来采访我和姐姐的时候,当时我和妹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一身制服的户籍警察张春辉叔叔是丛姨的丈夫。张叔总是笑眯眯地和我们姐妹说话,但是传闻他抓捕罪犯时身手很快,从不留情,我有点怕他。

那年冬天妈妈为了给弟弟凑齐补课费,家里一天三顿饭都是咸菜疙瘩就两掺面的发糕或是粥。张叔刚调来辖区不久,他例行公事一样来我家呆了一会就走了,下午妈妈正在厨房煮饭,张叔和另一名警察抬着两袋大米和一袋白面敲开了我家的屋门。妈妈有点感动得不知所措,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张叔他们已经走了。妈妈立即找三姨借了200块钱放到信封里打发弟弟给张叔送去。第二天张叔上班后从同事那里拿到钱立即赶到我家,当着妈妈的面把信封里的钱摔到桌子上生气地说:“嫂子,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我是人民警察,我能帮你就帮你,只要你和孩子能过得好比啥都强!”这就是张叔在我和妹妹的心里树立的人民警察形象。说真的,我好想他!可是我不敢与他见面,我怕今天的我不够坚强会在他面前哭,怕不够优秀的我会让他失望!

曾经有一次妹妹把她写的一篇文章寄给《家庭百事通》的总编蒋敦明老师,文章寄出的第二天妹妹就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后来文章没有发表,而蒋敦明老师却寄来1000块钱给妹妹治病。他在给我们的电子邮件中写道:“我是含着热泪看完你和姐姐春曼的故事的,是造物主的不公平给了你和姐姐病残的身体,可又是造物主的仁慈给了你和姐姐天使般的心灵!我的独生儿子比你们小不了多少,可他却荣幸地在北京清华大学读书。亲爱的孩子,你的来稿不能刊登是有别的原因,而并非你的文章写得不合格,希望你不要灰心,要仍然像《三月风》的大姐说的那样:再试试,多试试其他地方,而不要放弃!好孩子,让我握握你们的手,亲亲你们的额头吧!”

还有福州人民广播电台《老年生活》节目主持人王小晶阿姨,她在采访妹妹的福州爸爸的时候知道了我们自学的经历,亲自打电话问候我和妹妹,寄钱和衣物让我们保重身体。

此刻,我和妹妹的耳畔还回荡着小晶阿姨甜美关切的声音,在我们的身后永远有着那些善良人们温暖的眼神,而在我们的额头上也还留有蒋敦明老师吻后的余温。假如我能站起来多好啊!让我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和高跟鞋,在你们面前轻盈地舞动,让我能举得动一瓶红酒,为你们斟满玻璃杯,然后向你们深情地鞠躬。长发遮掩我满脸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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