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13)

巴勒斯坦之恋 作者:(美)乔纳森·威尔逊


“但是,”布鲁伯格接着说,“她的确喜欢在周五采购,我们去造访那些遵守犹太律法的朋友时,她也喜欢感受白桌布、两块哈拉白面包哈拉白面包,犹太人在安息日和节日吃的白面包。、一对蜡烛带来的骗人的安全感。”

“复国主义者们自己并不遵守传统。”

“哦,还有——我妻子认为她是复国主义者。我们在伦敦时,她连续两个冬天都去汤因比厅参加周四晚会议。我想她曾和魏茨曼握过手。是她说服我来这儿的。乔伊斯,上帝保佑她的好心肠,她觉得我那点儿才能不如用来帮助复国主义事业。”

“真的?那你这样认为吗?”

“我的秉性不太喜欢异域情调,也不喜欢跟政治沾边儿,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我肯定我是那种让人抓狂、可怜兮兮的艺术家类型。”

罗斯笑了,但听到布鲁伯格的话头并没停,马上收敛了笑容。

“我在本质上是需要改进的伦敦东区犹太男孩儿。上帝分配才能时打了个盹儿,给我也分了点儿。”

罗斯转而欣赏布鲁伯格的画作。在他看来,这幅画结合了地形图风格与保守画风,恰恰是他想看到的。

“可不是一点儿。”罗斯看看画儿,看看风景,又看看画儿。

“谢谢”两字卡在了布鲁伯格的喉头,化作一声咳嗽。

湛蓝的天空中一朵孤独的浮云,犹如哪个喜欢捣乱的艺术家天使抽了口烟,吐在上帝的空白画板上。浮云飘到太阳前,镶上了棕黄色的边。

“你们抓到杀人犯了吗?”

“没有,”罗斯顿了一下,“我们会抓住的,尽管或许抓不住才是明智之举,也许还是钓钓鱼为好。”罗斯吞吞吐吐地说,似乎才想到这一点。

布鲁伯格自以为看破红尘,却从未想到警察破不了案也许是有预谋。

“什么意思?”

罗斯真希望自己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没有”,但话既出口,再往回退岂不显得胆怯?

“是这样,一旦抓住凶犯,就天下大乱了。现在几家敌对阵营正严阵以待,一旦我们确认并抓住凶手,我们就是矛头所向。若凶手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会暴乱,抗议他是无辜的。若是犹太人,犹太人会揭竿而起。真遗憾,过去这三年挺平静的,嗯,相对而言。有不少夫人和小孩子都从英国来到这里安家落户。俱乐部也办得不错。阿拉伯小伙子今年赢了网球锦标赛,在单打决赛上击败了沃伯顿,听说了吧?”罗斯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觉得艺术家只喜欢谈论高雅艺术,因此忐忑不安,其实他完全错了。罗斯是指真正的艺术家,他可没把巴勒斯坦的那些激进艺术家算在内,他觉得那些人大多只有天才气质,却才华平平。而布鲁伯格不去描绘机械播种机如何播种,或兴高采烈的移民们如何围绕着圣约五月柱五月柱,即五朔节花柱。五朔节为基督教传入英国之前的古老节日,为每年的五月一日,原为春末祭祀“花果女神”的日子。花柱为高大树干,上面饰有花环彩带,人们围绕花柱起舞。因其异教色彩,17世纪英国清教革命后,曾一度禁止庆祝五朔节,王政复辟后解禁。犹太人信奉的《圣经》与基督教《旧约》大致相当。罗斯此处意在讽刺世俗化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们在圣地跳起异教舞蹈。跳舞,而选择以凝视宇宙的目光直面事实,真乃双倍幸运。

摩托车引擎的声音,继而一辆摩托车出现在远方道路拐弯处。随着摩托车开近,占据屋顶绝佳位置的布鲁伯格和罗斯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司机和乘客。乔伊斯抱着克施的胸部,一方红头巾松松地半遮着头发,飘然如旗。随着道路转弯,摩托车上的身影也随之消失。观看这一场景的两个男人沉默良久。

罗斯首先打破沉默,伸出手说道:“我该走了。要准备明天的长途旅行,去拉马拉狩猎。”

布鲁伯格没伸手,而是扬起手掌,露出手心上黄色、白色的颜料。

“看来我妻子厌倦了迎接安息日。”

罗斯的脸红了吗?不好说,他那张瘦瘦的脸似乎总是被晒过的样子。

沉默片刻,罗斯再次先开口,他字斟句酌且斩钉截铁地说:“你信吗,我们可以打豺狼。上次打猎时,骑马的有50人呢。”

罗斯还想接着说,却被布鲁伯格打断了。“克施警长多大岁数?”

“克施?二十五六岁吧。他是个好人。”罗斯差点儿把“好人”两字咽回去,但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当然,”布鲁伯格说,似乎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也不一定吧。”〖=BT(〗13〖=〗

克施和乔伊斯把摩托留在谷底,山谷周边有几丛稀稀拉拉的树。他们步行上山进了森林,或者说森林的残余。克施解释说,土耳其人毁了大片森林,以至于当罗斯重新绿化属地时,不得不从印度进口必要的树种。尽管如此,克施知道高处有一片茂密的针叶林,松香阵阵。今年春天,大法官本特维奇的夫人组织过一次周日郊游,他们曾去那里采蘑菇。

克施觉得自己的话太多,又在东拉西扯,但他停不下来。他的身体还没从刚才摩托车营造的亲密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们沿一条小土路走到树荫下,乔伊斯摘掉红头巾,甩了甩头发。宜人的微风拂过,树冠仍泰然不惊。乔伊斯身着一条宽松的过膝棉布白裙,短袖,胯部稍稍收紧,实在不适合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克施遇见她时——他自己说是赶巧了——她在雅法路,刚刚经过日晷,没时间回家换装了。

“他会在想你去哪儿了吗?”克施感到惭愧,他居然无法说出布鲁伯格的名字。

“大概不会。当然马可在这方面并非毫无顾虑。我不在,他还能……”乔伊斯顿了一下,她本想说“折磨谁”,但还是用了较温和的“拿谁开玩笑”。

克施爬上一块巨石,伸手拉乔伊斯上来。实在谈不上什么风景,周围不过是一片有着灰绿色树干的小松林。

他们并肩坐在一块平石上。

“香烟?”

“待会儿。”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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