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鹰的囊中之物(2)

白虫之穴 作者:(爱尔兰)布莱姆·斯托克


“我想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我们得尽快结束这一切。”亚当说。

为了弄明白,他叔叔说:“结束什么?”

他有些赧颜。一开始还有些结结巴巴,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我到麦西农场的拜访。”

萨尔通先生急切地等着他说下去。老外交家则轻轻地笑了。

   “我想昨天您二位都已经看出来了,我对沃太福一家很感兴趣。”两位老人笑了,默不作声。亚当又说,“我是说您看见了——您都看见了。您,叔叔,因为您是我的叔叔,我最亲的亲人,而且,您待我这么好,就连我的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萨尔通先生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了手,亚当牢牢地抓住了它,握了很久。“而您,先生,也给了我不敢奢望的家的感觉。”他感动得说不下去了,于是停了下来。

纳撒尼尔爵士将手搭在亚当的肩上,慈祥地说:

   “你说得对,我的孩子;说得真不错。你就应该这样想。我告诉你,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又没有子女,听到你的这番话我们心里真的很温暖。”

随后,像是急于说到点子上的亚当又匆匆开口:

   “沃太福先生不在家,但是里拉和米米把我招待得很好。她们都对叔叔赞不绝口。这让我很高兴,因为这些都是我爱的人。我们正在喝茶时,卡斯沃先生和那个黑奴来了。里拉去开的门。农场客厅的窗户很大,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里面人的眼睛。卡斯沃先生说他冒昧来访,是因为想和所有的佃农打成一片,又不想让她们觉得拘谨,于是选了这样的方式来亲近。女孩子们很热情地招呼了他——她们就是那样可爱的人,任何人去她们家都会觉得舒服。”

“你才应该是那里最尊贵的客人,亚当。”萨尔通先生由衷地说。 

年轻人眼中的火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悲伤。这种情绪也同样影响了他说话的声音:

“我也希望是那样。可是我担心那种幸福不属于我——或者说我要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

“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纳撒尼尔爵士大声地安慰道。

亚当扭过头看着他,眼里的悲伤更加浓烈。

“昨天——几个小时前——您说的这些话还有可能让我燃起希望——重新获得勇气;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认输的话也太早了,我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亚当认真地说,“可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早点认清真相总是好的。当一个男人有了我这样的感觉——从我昨天第一次见到米米的眼神开始——他的感官就异常灵敏了。他不需要从别人那儿学习什么,他无师自通,他都知道。”

晚霞的光芒渐渐消退,屋子里一片寂静。首先打破沉默的还是亚当。

“您知不知道,叔叔,我们家族的人是否有超人的预见力?”

“这我倒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缓缓答道,“从发生的一切来看,我相信我有这种超能力。”

“然后呢?”老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赫布里底群岛和其他一些将视觉作为信仰和命运来崇拜的地方,我常常听人提及这种预见力——澳大利亚有很多苏格兰西部人;但我真正感觉到了这种能力是在今天下午,我看到了一面通往天堂之路的花岗石墙,那么高,颜色那么深,我想上帝他老人家可能自己都看不到。好吧,要是这真是我的宿命,那么我在劫难逃。就是这样。”

纳撒尼尔爵士温柔而郑重地打断了他:

“你不能与之斗争吗?很多事情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完成。”

“对,没错,很多东西都可以努力奋斗争取来,可是命运不行。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我是要挣扎——我必须斗争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可是,除此之外,我一个人还能怎么样呢?”

“亚当,我们有三个人。”萨尔通边说边看着他的老朋友,纳撒尼尔爵士也有了共鸣。

“对,我们三个人。”他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

又是一阵沉默,纳撒尼尔爵士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说:

“你再跟我们说说后来的事。记住我们三个是团结一心的。这可是殊死一搏,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我们不会错失任何机会。我们拼了命也要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我的性命可就压在这上面了——说不定还不止我一个人的生命——我们等着瞧。”随后他换了个腔调,接着说起了埃德加·卡斯沃到了农场之后发生的事, “卡斯沃先生进屋时,那个黑人走到稍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我想他可能是等待她们请他进去,于是故意站到了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米米又拿了一个杯子过来,替卡斯沃先生泡了一杯茶,我们大家坐在一起喝了起来。”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们相互之间都很友好吗?”纳撒尼尔爵士静静地问。

“非常友好。我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对了,”他这时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除了他的眼睛一刻也没从里拉身上挪开,这对于那些把她视为珍宝的男人来说可真是难以忍受。”

“是吗?他是以哪种方式盯着她看的?”纳撒尼尔爵士问。

“那眼神倒是没什么冒犯之意;可它让人无法忽视。”

“你说得对。沃太福小姐是受害者,还有没有人注意到卡斯沃先生的无礼?”

“米米也看到了。她气得脸都涨红了。”

“那到底是怎样一种眼神?太过热烈、不加掩饰的爱慕,还是什么?那是爱人的眼神,还是准情人的眼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完全明白,先生。要真有这些神色我当然不会注意不到。事实上我下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

“那要不是恋人般的眼神,那么是威胁、恐吓还是什么冒犯的神色?”

亚当善意地笑了:

“不是恋爱般的眼神。我倒还期待是那样。从那方面来说,我自己都是一个冒犯者,当然不会反对他有这种想法。此外,我不仅从小就接受了公平竞争的原则,我天生还具备公正的品格。如果他真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会既慷慨又宽宏。可他不是,我所说的那种神色和这些都不沾边。那是让我很不齿的类型。您有没有见过猎犬的眼神?”

“静止状态下的?”

“不,是在它追寻猎物时的那种!或者,这样说,”亚当又道,“是在它跟随本能捕捉小鸟时的眼神。还不是突袭时的凶狠,而是偷偷追踪、监视猎物的眼神。”

“没见过,”纳撒尼尔爵士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就是那种眼神。那可不是恋爱中的人该有的。它让我意识到了危险,就像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他们又一次缄口。最后纳撒尼尔爵士站起身说:

“我想我们最好都各自好好想想。然后再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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