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吸血鬼精彩选载(10)

吸血鬼的访客 作者:(爱尔兰)布莱姆·斯托克


 

“就像一个女人!”我们沿着护城河走的时候,伊莱亚斯·哈奇森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往前走,底下那只猫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开始它还不停地回头看看那只死去的小猫,后来当距离越拉越远的时候,它便干脆把小猫叼在了嘴里。然而,不久之后我们看见它又是孑然一身了,显然它把小猫的尸体藏到了某个地方。

黑猫的锲而不舍让艾米莉亚的疑心越来越重,她无数次地提醒伊莱亚斯,可那个狂放不羁的美国人每次都是一笑置之,直到见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才说:“我说,夫人,别去管那只猫了。我带了枪,我不怕!”他拍了拍腰间的枪袋,“要是你还担心的话,我就一枪毙了它。我冒着违反美国法律禁止公民携带枪支的危险让你心安!”他一边说一边往下瞟了一眼,可那只黑猫一看见他,就咆哮了一声掉头而去。他接着说:“但愿那只猫能有自知之明。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到它了!跟你打个赌,它这时一定回去给那只小猫掘墓了!”

艾米莉亚不便再多说,免得引起他的误会,让他一气之下杀了那只黑猫。于是我们准备穿过小木桥,沿着崎岖不平的公路往城堡和受难塔的大门走去。刚刚走到桥头时,那只猫又出现了。看到我们,它的愤怒好像又通通回来了,它又开始发疯似的往城墙上爬。哈奇森看着它大笑:“再见,老姑娘。对不起,我伤害了你的感情,但时间会治愈你所有的伤口!等不了多久的!”说完后,我们穿过拱门,走到了城堡的门边。

当我们参观完这座此地最漂亮的哥特式建筑出来后,早上发生的不愉快仿佛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那棵盘根错节的有九百多年树龄的菩提、从城墙上看下去的美丽风景、城市里各种声音组成的交响乐,这些都让我们遗忘了那只小猫的惨死。

第二天,我们是进入受难塔的唯一的游客——塔楼管理员是这样说的。我们在里面待了很久,想把每一个角落都逛遍。管理员把今天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们身上,尽心尽力地给我们引路。受难塔是一个十分阴森的地方,即使成千上万的游客给这里带来了生命的气息和欢乐,它的阴森也没能因此遁去。陈年累月堆积下来的灰尘像是长在了塔里面,幽暗的环境以及它的恐怖记忆要是让潜心研究鬼神的斐洛和斯宾诺莎看了一定会赞不绝口。尤其是我们进去的第一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投射在门上的火热阳光也像是瞬间在这黑暗之中隐去了,墙面上布满了灰尘,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血污,要是墙壁长了嘴巴,它一定会给我们讲讲记忆中那些可怕的场面。我们沿着木质楼梯往上爬,手里的烛光不够明亮,于是管理员拉开了外面的大门,借着渗透进来的光线给我们指路。爬到楼上的房间时,艾米莉亚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加快了。我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个房间比下面那间更恐怖!这里的光线要稍微亮一点,但是也仅够我们看清楚这里令人窒息的环境而已。塔楼的建造者无疑深刻领会了“无限风光在顶峰”这句话,要是不爬到顶端,没人能感受到光明和美景所带来的乐趣。而站在这个地方,我们只能看见一排排的窗户,虽然是中古世纪小巧玲珑的样式,但所有的地方都只有一个裂缝。有些缝隙在高高的墙上,外面的光一丝一毫也渗透不进来。墙边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些刑台,上面放满了刽子手行刑时用的锋利的剑。它旁边则是几个砍头台,鲜血早已经渗透到了那些木头里面,变成了铁红色。房间里面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刑具,每看一眼都会把我们的心揪得紧紧的——钉满了铁钉的椅子、刻满了雕球的凳子,它们所带来的痛楚又迅速又剧烈;刑台、皮带、靴子、手套、领子,这些都还只是小菜一碟;还有能让人的脑袋瞬间开花的铁篮子;有着一柄长把手的铁钩子、古时纽伦堡警察用的匕首,以及许许多多伤人的武器。这些东西把艾米莉亚吓坏了,眼看她就要晕过去了,偏偏倒倒地坐到了一张受难椅上,随即又像触电一般尖叫着弹了起来,这才恢复了意识。我们都佯称是椅子上的灰尘弄脏了她的衣服,加上她又被生锈的铁钉碰到了,才导致了她的失控。哈奇森先生也善解人意地笑了一下,接受了这种解释。

在这房间里的所有刑具中,最恐怖的莫过于屋子正中那台众所周知的“铁处女”机器。它是线条粗糙的女人模样,怎么形容呢,应该就跟诺亚夫人的形象差不多,当然,它可没有诺亚家族的纤细腰肢和圆润臀部。要是它前额上没刻着一张女人的脸,估计没人能认出它是一个人形。这机器外面已经生了锈,落满了灰尘,它手腕的位置上系着一根绳子,上面还有一个铃铛,绳子的另一头则绑在木梁那边的滑轮上。管理员拉了拉绳子,机器的前身就像开了一扇门,看得出这台机器内部很宽敞,足以放进去一个人。那扇门也是厚厚的,还很沉,尽管借助了那个滑轮装置,管理员还是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才把它打开。机器里面布满了蜂窝状的铁锈,不,还不止,那还不单是斑驳的铁墙日积月累下来的痕迹,还有很多血污!我们看到机器内部的那一刻,才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残忍。门后有好几颗长长的大铁钉,底座方方正正,顶上又尖又利,它们排列的位置如此精确,一旦门被关上,最上面那两颗钉子就会刺穿里面人的双眼,下面的几颗钉子则分别刺入他的心脏和其他要害部位。眼前的这一幕让可怜的艾米莉亚再也承受不住,“咚”的一声栽到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我把她抱下楼,放在外面的一张长凳子上,一直守着她,直到她苏醒。

我们再回到那个房间时,发现哈奇森还站在铁处女面前研究。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我们说:

“华尔,你们出去的时候我想我又有了新的收获。我可不想望梅止渴。我们一直以为美国印第安人最会让人不得安生,可看起来你们中古世纪的法纪似乎更胜一筹。斯普林特在吓唬人的方面已经做得够不错了,没想到我们面前的这位处女比他更有杀气。你看,尽管这些铁钉都已经锈迹斑斑了,但它们仍然锋利无比。要是能拿些这样的标本给我们的印第安人,让他们瞧瞧自己是怎么败给这些古代文明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猜猜看,我要是进去待上一分钟会是什么感觉!”

“噢,别!千万别!”艾米莉亚说,“那太可怕了!”

“猜猜看嘛,夫人,想象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经常去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蒙大拿大草原发生火灾时,我在一匹死马的肚子里待了一个晚上,科曼奇人打仗时我又睡在了一个死水牛的肚子里面。在新墨西哥州,我在一个陷落的金矿隧道里过了两天,还在布法罗大桥底座的潜水箱里待过半天。我一次也没有怕过,现在也不例外!”

看到他心意已决,我只好说:“好吧,快!老伙计,别耽误时间,看看就出来!”

“遵命,上校!”他说,“但我们现在还没有准备妥当。你看,我的这位绅士前辈还不打算给我腾位置呢,而且我觉得应该先弄点什么装饰物绑上去。我希望把一切做得漂漂亮亮的,所以我要先布置一下。我想那老呆子应该能帮我搭把手,把我照前辈那样子绑起来?”

意识到哈奇森是在跟自己说话,管理员的头当即就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然而,他的抗议都是出于官方的说辞,应该不会没有回旋的余地。哈奇森往他手上塞了一根金条,说:“拿着,伙计!别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我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而已!”于是,管理员拿出几根磨损了的绳子,牢牢地把哈奇森绑了起来。缠到上半身时,哈奇森说:“等等,法官。我想对于你来说,我太重了,你搬不动。你还是让我自己进去吧,你帮我把腿弄进去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钻,那儿正好能容下他,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艾米莉亚惊恐地看着,但她什么也没说。管理员又把他的两条腿给绑在了一起,这下哈奇森可就真正是一个绝望无助的、等待受罚的罪犯。他似乎十分享受这感觉,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般绽开,“要是夏娃在这儿诞生,那么那肋骨一定是从侏儒的身上取出来的!这里可容不下任何一个美国的成年男子。在爱达荷,我们的棺材都做得很宽敞。好吧,法官,你可以把门关上了,慢点,来!我想体会一下钉子往眼前逼近的快感!”

“噢,不!不!千万不要!”艾米莉亚歇斯底里地喊道,“太可怕了!我看不下去!我不敢看!我不敢!”可哈奇森非常顽固:“我说,上校,”他说,“你就不能带夫人去回避一下吗?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可是我都来了,走了八千英里才到这个地方,我怎么可能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呢?我可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了!我和法官留在这儿,你们先出去吧,等你们回来时我们再一起分享我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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