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上，杰伊知道这全都是真的 尽管他的左脑不断抗议，尽管他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地地要求他运用常识。因为克莱曼说的毫无道理。

可是，依杰伊的经验来看，却是有道理的。为联合国工作的这些年里，他作为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公室，即人权监督机构的驻外人员，去过许多饥饿和贪求权力的国家。他目睹过公然蔑视理性的事情：农田里的地雷，化工厂直接排放到供水里的污水，故作欢迎却否认其百万国民正被艾滋病吞噬的报告的笑面暴君。

他心想，当你看见一个阿富汗人为了生存、吃着草做的面包而满口绿牙之时，克隆人听起来就不会那么荒谬地让人想打哈欠了。

差不多了。毕竟，杰伊晕倒过。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绑架，六个“自己”围坐在会议桌的超现实主义景象。这就是为什么克莱曼领他们进入公共休息室后，他径直进了自己的住处。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关上并锁好门，拉上窗帘，蹲下身子。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和那群克隆人撇清关系。

和克隆人的关系。听起来就像是游戏节目。《家庭问答》 ，让你不得不心惊肉跳。

杰伊笑了。这事肯定会让帕特丽夏嘲笑的。他想念她，还特别地想和她说话。

痛楚涌上了他的心头。天啊，就算有机会，他又能说什么呢？

杰伊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盯着搁在桌上的数字时钟：4:30 a.m。他把手指交叠起来，看着婚戒上闪烁的光芒。他想他的妻子。想他的东村公寓。他的工作，日常行程，正常生活。

时钟的LED屏上显示着又过去了一分钟。

真有趣，自己的这份工作 居然从某种程度上 为他理解这事做好了准备。看多了腐败和饥饿人群后，他居然就学会了超然冷漠和理性分析。这是避免精疲力竭的关键。同情和公正是两片不同的海滩。要么在其中一个海滩上洗漱后像野人那样大叫，要么就留在另一个上面，抽出写字夹板，开始工作。要想有所改变，最好就是去运用信息，而不是情感。接下来，他们七人将要以某种方式一起工作；杰伊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要是能穿上他的制服衬衫，打好领带，投入到工作里来，他知道的恐怕还会更多。

再说了，如果一个人拿着枪要你钱包，你就得给他。

可是今晚，有许多问题都在烦扰着杰伊。许多关于过去的重大问题。如果克莱曼说的是事实，那杰伊的父母带他去艺术画廊是因为他们想带他去，还是迫于命令？这两者之间的界线在哪儿？有多少是出于父母之爱，又有多少是由于实验工作的需求？

父母“去世”之后 他搬到奥马哈市，与传说中的卡尔叔叔和杰奎琳婶婶住在一起 到底杰伊的成年生活有多少，是因为一些科学家从弗吉尼亚的一个地堡发送了秘密信息而被改写了（或是完全被抹煞了）？若是他没有听从养父母的安排，他现在过得又会是怎样的生活？

他会在哪里？他会做什么？士兵？科学家？

杰伊咬着嘴唇。

他到底有没有过童年？

他在黑暗中傻笑。他使劲地点头摇头。真是奇妙：这里的墙壁也能说话。它们发给他指示。他检查了床下，桌子里，柜子里 甚至是马桶里面 看有没有安装监视器。什么也没有，可是墙壁还在继续警告他，他还是在被人监视着；那些针头大小的微型相机安装在房间四处，而纳米话筒肯定是漂浮在空中和他的肺里，播送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心跳。

基尔罗伊2.0非常感激这些忠告，并向墙壁表达了感谢之意。墙壁的话也证实他自己对这个地方的推测。到处都是耳目。那些平庸之辈会想方设法收集他无所不在的秘密。他们不会得逞的。

今天有许多事情得到了证实，不是吗？基尔罗伊2.0通过他的网络讲坛宣讲布道，并且通过网络上的无数次往来 特别是他忠诚的十二使徒：二进制仙子，黑杰克，随机罗布，K粉，左右开弓，还有其他人的信息 他早就已经听过加速生长和神经数据文件之类的传闻了。和他往来的都是些优秀的使徒，总是传递着来自远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