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小马没有睡眠。清晨时他打了个盹，床头的闹钟把他和老婆都吵醒了。这是十月里一个有雾的，因而阳光不强的早晨。两人去了银行，取出二十万，用老婆母亲的名字存了，另外又用杨敏、儿子和女儿的名字存了钱。那时候存钱，不用看身份证，只需在存款单上填写姓名就行了。两人走出银行，小马对杨敏说：“存折一定要保管好。我们永别了。”

老婆的眼泪水又出来了，看着他，拉起了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很瘦了，瘦得只剩了皮。他说：“你走吧，不要回头，从这一刻开始，你当我死了。”小马对一辆驶来的的士叫道：“的士。”的士停下，小马把老婆推上的士，“把我忘了，走吧。”

的士驶离了。小马径直走进马主任的办公室，说：“我来投案自首，我杀了关局长。”

刘副局长正和宋局长在一起，两人此刻都很沮丧，因为案情至今都毫无进展。何书记昨晚说，“市长发了话，如果这个案子你们破不了，就不要干公安了”。刘副局长的手机响了，马主任打他的手机说：“刘局，有一个叫人主动来投案自首，说他是枪杀关局长的罪犯。”

刘副局长听毕，马上把手机递给宋局长，马主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宋局长高兴地一拍桌子，叫道：“好啊，你叫两个人马上把犯罪嫌疑人押到市局来。”

宋局长很高兴，一张迷茫的脸立即就云开雾散了。马主任和两个南区分局刑侦队的公安把小马押来了，陈大队亲自提审小马，走完过程，他问小马：“枪呢？丢在哪里了？”

他们当然找不到枪。小马一时说枪丢在公园里，一时说枪丢在湘江里，陈大队觉得自己身为长益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被小马玩了，很来火，“你没有枪，你根本就没杀关局长是不是？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世界上最蠢的人恐怕就是你。没有人再比你蠢了，你儿子和女儿将永远背着父亲是杀人犯的罪名，对于你的两个孩子来说，一生一世都是阴影。别人杀了人，你来顶罪，你以为人家会感激你？人家会觉得你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小马很疲劳，身体很虚弱，他闭着眼睛说：“关局长真的是我杀的。”

在小马上南区公安分局投案自首的那天起，钟铁龙便从审讯室转到了监狱的“号子”里。这天下午四点钟，看守推醒了呼呼大睡的钟铁龙，看守说：“你可以出去了钟铁龙。”

陈大队在接待室里等着他，释放钟铁龙的命令就是他来传达的。关局长被杀的事，必须结案，离公安部下的死命令只差一天了，再不结案就没法向上面交代了，没法交代宋局长和他这个直接负责侦破案情的刑侦大队长就可能撤职。这天下午，宋局长把陈大队叫进局长办公室，要陈大队把案子结了，既然马新已承认他是杀害关局长的凶手，又具备作案时间，那就用不着再节外生枝了。宋局长脸色很不好看地说：“陈大队，你今天把关局长的案子结了，局里让你马上接发生在农业银行里的持枪抢劫银行的大案。这个案子很重要，在社会上影响很坏，你必须全力以赴，尽快抓到罪犯。”

陈大队清楚，宋局长和刘副局长都怕丢乌纱帽，他们可不想因关局长的案子被撤职。陈大队带着高军走进监狱，让看守把钟铁龙领进了接待室。陈大队盯着他，虎着脸说：“你不要以为你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我发誓你总有一天要栽在我手上。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