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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的权力(33)

我的大明王朝 作者:董永


我给诸王和公主定了岁俸,亲王,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丝三百匹,纱和罗各一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茶千斤,另加马料草。公主,已受封者,赐田庄一所,每年可收粮一千五百石,另给钞二千贯。其余,郡王,米六千石,郡主,米千石。

我要求儒师用心培养诸王,举动戒其轻,言笑戒其妄,饮食教之节,服用教之俭。为了使诸王知道百姓的饥寒,我让他们也受一些饥寒;怕他们不知道百姓的辛劳,我让他们也要动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要让他们成人,担心他们会成了废物,误了我的天下。洪武三年,我又设立大宗正院,管理皇族诸事,由次子樉儿任宗人令。

我的后代一天一天长大。

如今,已经有十位诸王就藩领地。

第九子赵王杞儿,受封第二年去世,我难过了数日。但是我能想得开,人有生老病死,谁也不会例外。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鲁王檀儿,他原本知书达理,能诗善赋,就藩后,不知如何受了妖人鼓惑,习奇术,服药石,求长生,结果,弄坏了身子,先是失明,去年终于患病不治,让我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又痛又恨,给他一个号,荒王。

每一家都有难念的经,皇家也有。

我是皇帝,对我来说,家事国事,那是一回事。

有一件大事,要看太子的了。

锦衣卫报,李善长与胡惟庸案有牵连。

我并不感到很意外,当时,我就怀疑,胡惟庸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反?可能有人支持他,很大的可能就是李善长。但是,我没有深入追究,因为杀的人已经不少,李善长在朝廷根基太深,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根发,不能轻易牵。经过后来的两个大案,他在朝廷和地方的亲信官吏,早已被杀或被流放得所剩无几,是算账的时候了。我逮李善长弟李义及其子入狱,他们供出了李善长辅佐胡惟庸的罪状。当然,是用了刑,如果不用刑,哪一个人犯会招供?如果用了刑的供辞就不算数,杀人的刀就会生锈了。

我不知道如何跟太子说这件事。

太子读了太久的四书五经,开口就是仁义道德。

他见不得罚,见不得杀。

我想了一个主意,我带他到花园,走到一丛月季花前,拔出剑,砍下一根枝条。我说:“你把它拣起来。”

看见枝条上有刺,他面有难色。

我用剑削光了枝条上的刺。

他疑惑地问:“父皇,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把刺削掉,就不会扎手了。”

他说:“儿臣知道。”

我说:“大明朝的天下,迟早要是传给你的,你说,你是想要一个有刺的天下呢,还是要没有刺的天下?”

他摇了摇头,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又说:“只有把威胁朝廷的大臣全都除掉,我才能给你留下一个没有刺的天下,根据这个道理,有些人啊,原本可杀,也可不杀,应该怎么办?你好好想一想这件事。”

他说:“当然是不杀。”

我说:“你错了,是要杀!”

他说:“儿臣以为,只有仁政才能治天下。”

我说:“‘仁’,这个字笔划很少,却不是那么容易写,如果是妇人之仁,那就会坏大事,慈悲生乱,怜悯养奸,这是古人的话。”

他说:“不是圣人的话。”

我无可奈何,扬手把那根削了刺的枝条扔了。他比我更有理,但他说的是空道理。莫非我不该让他读那些书?他把书读呆板了,像这个样子,如何能治理天下?我扔下他,独自回了谨身殿。

圣人说过很多话,有用的他没记住,没有用的他偏要当真。我没什么心情读奏章,在殿里踱着步,生太子的气。他已经学会了仁慈,现在,应该学会杀人了,我要给他一个机会。我原本想除掉李善长的爵位就算了,因为他已经是七十七岁的老朽,还能活多久?为了让太子学会杀人,我决定拿这个老朽开刀,如果太子能下一道诏,斩了李善长,他就算是学会了这一课。

第二天,太子病了。

上过早朝,我去看他。三个太医在那里,神色慌张,忙医忙药。我一眼看出太子的病是假装的,就给他看锦衣卫的报告。

他问:“父皇要把李善长怎么样?”

我说:“论欺君叛国之罪。”

他的神色大变:“那么,不是要杀头吗?”

我说:“还要抄家,灭族!”

他猛地坐起:“可是,临安公主,临安公主呢?”

他话没说完,突然一头栽倒。

我吃了一惊,只见他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原来他的病不是装的。我看见太医上前,把一根三寸银针扎进他的人中穴。他的手动了动,很慢地睁开眼睛。

他没有看我,他看着虚无的半空。

我看着他,发觉他目光中的神采没有了,一片蒙眬。

皇帝是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不能收回。我亲自下诏,斥责李善长,早知逆谋,匿不发举,狐疑观望,心怀两端,大逆不道。诏命,自缢。妻女弟侄,家口七十余人,斩。家财充公。我没灭他的族,长子李祺是驸马都尉,免死,与临安公主一起安置在江浦。

这一案,又牵连出有侯爵的大臣十几人。

工部郎中王国用上书,为李善长喊冤,他写道:查李善长早已是朝中勋臣第一,他助胡惟庸谋反,就算事成,也不过是勋臣第一,并无重福,事不成,则必有重祸,他年过古稀,平居安然,为什么要谋反呢?冤枉,冤枉!

他的上书,句句在理,可那是常理,谋反之事,不是常理。我也想问那么一句,许多官吏的日子,比百姓好过多了,为什么还要做贪官污吏呢?前面杀了那么多,为什么后面还有更多的人跟着做?

认为李善长不该杀的,大有人在,他们都是一些自以为聪明的糊涂人。我诏命刑部,把此案所涉都督以上直至公侯的二十人余的名字,及其罪状,汇为奸党录,昭示天下。

这一案,杀的人不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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