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强盗资本主义

哈德逊河上冰冷的夜晚掩盖着一团团白雾中的黑水。1868年的时候， 海岸线上还是漆黑一片。一只载着两个船员和两名乘客的小船在漫无目的地转着圈，他们在波浪起伏的河面上迷失了方向。突然，一条渡船像一只鬼船一样钻出了迷雾，把冰冷的河水溅到了小船上，击起的波浪差点把小船弄翻。当两名船员最后把他们的货物堆放到泽西市的码头上的时候，杰伊·古尔德浑身都湿透了，像一只小狗一样躲在他的大衣里瑟瑟发抖。他的伙伴，吉姆·菲斯克长得高大强壮，性格豪爽，通常都很乐观。为什么不呢？他们俩已经躲过了纽约的治安官员，已经在一个很好的旅馆订下了整整一层的房间，他们还有700万美元的现金；而且，约西·曼斯菲尔德，菲斯克最喜爱的当红女演员——据说她的美丽（相当丰满）能让男人们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也将在适当的时候加入他们之中。虽然这些现金中的大多数属于古尔德和菲斯克当时的对手——“船队队长” 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但是这些现金已经从伊利铁路的保险箱中取了出来。但是，如果抛开这些头衔，这些钱实际上都是欧洲投资者的财产。

19世纪60年代后几年是一个惊人的、爆炸性的时代。内战期间联邦的巨额支出引发了一场财富抢夺大战和蔓延全国的腐败瘟疫。每一个体系——实业、商业和金融——都非常紧张而且都在斗争。内战结束之后，联邦的开支减少了，但外国的资金却涌进了美国。1855年至1865年的10年间，在美国的外国净投资额翻了一倍；而从1865年到1875年的10年里，外资的数额又增加到了原来的三倍。大部分的外资来自英格兰。维多利亚时代的繁荣又因为首相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1]的坚定承诺而得到了巩固：他承诺要把维多利亚的道德在经济领域中加以推广——财政纪律、自由贸易、坚定地使用黄金以及低利率。英国债券的回报率逐步下跌，从拿破仑战争期间的6％以上跌到了19世纪80年代的2％。但是，稳定的繁荣也会让人感到厌倦，特别是对于那些上层阶级的具有冒险精神的子女们来说更是如此；相对于他们的“能力”，这种不高的回报率让他们感觉受到了压制。而在19世纪70年代，这些贪婪的富有阶层无法抗拒地被吸引到了华尔街；对于像古尔德这样的更为精明的年轻交易商来说，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排队等待剪毛的绵羊一样，而且数量多得一直排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古尔德和菲斯克不得不经常到泽西市的这个条件艰苦的旅馆里来，因为他们正在设法从范德比尔特和其他股东那里骗取这个国家最大的铁路和公司之一——伊利铁路公司。更让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件事情居然是由古尔德这个30岁刚出头、在华尔街还默默无闻的年轻人策划的；而他们的对手范德比尔特则是全国最富有、最有权势的人，而且是在金融市场上有着多年经验的老手。虽然范德比尔特在整个过程中实施了足够的报复性的破坏活动，致使伊利铁路在古尔德接手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件“受损货物”，但毕竟是古尔德最终赢得了胜利。

在我们讲述的这四个初出茅庐的实业大亨中，古尔德和洛克菲勒是在内战结束之后的几年里就立即让人们感受到了他们两个的存在。摩根当时又回到了他父亲的公司里，只是偶尔像浮雕一样露一下脸；而卡内基当时已经离开了宾夕法尼亚铁路，正在寻找适合自己的职业，而在这期间他也赚了不少钱。然而，到1870年，当洛克菲勒已经成为石油领域内实力最强的人物的时候，古尔德还在进行从60年代末就开始的“伊利铁路战争”的演习，而这次演习也是一个战略的前奏，这一战略使他最终在19世纪80年代成为全国具有支配地位的铁路管理者。当时的金融市场还不成熟，通过一系列的投机行为，然后再疯狂地破坏他的竞争对手的安逸的经营方式，古尔德最终夺得了伊利铁路的控制权；这种策略他后来又多次使用，而且屡试不爽。由此而引起的价格战和防御性投资使得铁路的发展呈现出一种不择手段但又举步维艰的状况，而这也成为19世纪最后25年里美国铁路的一个典型特征。像摩根这样的保守主义者虽然也在追随古尔德的业务，但却对他的方法感到遗憾并加以谴责。但是，如果没有古尔德的刺激和挑衅行为，美国的金融体系就永远也不会有这么快的发展。

滑稽歌剧

伊利铁路让人失望的地方太多了。1832年，国会通过了一个特别法案，决定建设一条连接“大西洋和五大湖区”的铁路。但是，这条铁路要穿过满地岩石、河流纵横的纽约州西部山区，而那些提出这个法案的人却严重地低估了修建这样一条铁路在工程上可能遇到的困难。把这条铁路修到伊利湖——具体地点是位于布法罗以西大约50英里的一个地方——用了将近20年时间，这最少是最初预计时间的六倍。这条铁路记载着一段沧桑的历史，一段满是坏运气和糟糕透顶的判断的历史。铁路的财务状况永远是一个羞耻，而它的债券也普遍地得不到人们的信任。1841年，一个不恰当的吝啬行为让它没能得到一段直接通进纽约市的线路，致使这条铁路不得不在哈德逊河西岸终止了。所以，纽约市区范围内的货物都必须先拆包后用渡船运过泽西市。19世纪40年代的技术还无法克服一些复杂的地形，所以在这条铁路线上就留下了许多陡坡、摇摇晃晃的桥梁、部分的双行线（为了安全地错车）以及错误的里程数——不幸的是，这个里程数比实际的大，所以就大大地增加了铁路及车辆的成本。

古尔德是在“伊利铁路大战”被广为人知的时候才进入的。1867年，在争夺对伊利铁路的控制权的斗争中，一些英国的投资商把他们持有的一些伊利铁路的股份拿到古尔德的经纪所代为出售。当时，有三方在争夺铁路的控制权：丹尼尔·德鲁、科尼利厄斯·范德比尔特以及来自波士顿的投资商联盟——其中包括当时伊利铁路公司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