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独角兽谋杀案(13)

独角兽谋杀案 作者:(美)约翰·狄克森·卡尔


马塞尔对H.M.表示感谢,说他温文尔雅。现在我明白为何H.M.的法语总让他在外交圈子里不受欢迎,虽然非常流利,却常常带着巴黎贫民窟口音的味道。他从车上下来,站进河水里。别的事情他都没怎样在意,却决意不带上自己的帽子。原来那是来自维多利亚女王的礼物,他可不愿把它弄湿了。于是H.M.把帽子一卷放到怀中,掏出一个手绢披在光光的头上,蹒跚前行。现在他变成法国境内你能看到的最奇怪的英国人,真是搞笑得很。我向马塞尔借了个手电筒,希望能帮上点儿忙,但这泥巴路委实难走得很。我们顺着一排杨树往前走,进入一片广阔的草场,周围大雾弥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穿行。现在我们左手边是沿着河岸生长的山毛榉,前方则是客机发出的亮光。

我们完全被这架落地的飞机吸引了,机舱门缓缓打开,站在一起的一群人看来正在激烈争吵,其中一人似被大家一致视为害群之马。就在我们观望时,其中四人从争吵的人群中离开,向我们左方走来,从飞机的窗口望去,能看到这四个人是三男一女。余众仍在舱门附近吵个不休,其中有三名乘客,三位工作人员———两个穿着飞行员工作装、一个穿着乘务员服。H.M.大喊一声,声音穿透大雨。

“嘿,你们好,这是从马赛飞往巴黎的飞机吗?”他用法语吼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我首次感到一种无形的恐惧感,来自飞机乘客的恐惧感,而也正是这恐惧感,仿佛把我们两方连接一处。H.M.话音刚落,人群便四散开来,一瞬间他们似乎变成了胆怯的影子,因不知来自何处的陌生声音而变得神经紧张。其中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站在侧梯上,机舱里面的光透过舱门打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他的手伸向了口袋。

“是的!你是谁?”他同样大喊道,声音里弥漫着不安。

“我们是好人,是朋友!我们是来自英国的旅客,遇到了点儿意外。”

再次陷入沉默,只感到大雨在我们之间咆哮。过了一会儿,刚才向我们左侧走去的四个人中,有人向前迈了几步,是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边走边向前探头。

“可以说英语吗?”他用英语问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可别耍什么花招,我们是有武器的!”

H.M.笑了笑:“哈哈,我可认得这声音。你好啊,莱姆斯登,别瞎搅和了。我不是弗莱明德,你知道我的,我是梅利维尔———亨利·梅利维尔。我和我的几个朋友在一起。”

“噢,天啊,是你啊!”莱姆斯登喊道,有如释重负之感,“大家别怕,我认识这人,他没问题。”

“你确定你认识他?”一个高大的男人问道。他穿着雨衣,站在飞机舱门旁边,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没有恶意的嘲讽,“你可是很清楚弗莱明德擅长模仿的。当然了,如果弗莱明德不愿露出真身,我想盖斯奎特应该出场了吧。不管怎样我们也该清楚我们保护神的真实身份,不管谁是盖斯奎特,总要说一声吧!”

“小子,别用那种口气说话,”站在莱姆斯登身后的人吼道,是标准的美音,“说不定有人想砍了你。”

H.M.蹒跚着走到莱姆斯登身边,把我和伊芙琳介绍给他。我试图仔细端详一下这七名乘客,但无奈周遭太黑,无法分清他们的面容。但我的第一印象告诉我,除了一个人以外,其他人应该都是英国人或美国人。这人中等身材,典型的法国专业人士的古板举止,至今仍不愿从舱里出来,似乎是怕跳下飞机会弄脏他光鲜亮丽的靴子。莱姆斯登跟往常一样,行动迅捷、干净利落,他拼命地大口呼吸,似乎有些呼吸困难的样子,让他看来就像个蒸汽活塞。他四下一望,提高声音说道:

“这也不知是什么鬼地方,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简直就是该死!”他边说边攥着手指,“但我也不在乎恶棍埃德加·华莱士和他的威胁……我想舒舒服服地待着。我们肯定不能留在飞机上,他们连吸烟都不让。看那儿,那是什么?”他向我们左侧指去,“飞行员说附近有个挺大的古堡,堡主或许会愿意收留我们,直到我们离开为止。”他用流畅的法语问飞行员,“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要多久我们才能继续飞行?”

飞行员耸了耸肩,答道:“啊,先生,这很难说。引擎问题可以解决,飞机起落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最主要的是因为大雾。”他顿了顿,“很不幸的是,我们飞机上的导航系统比较落后,没有足够的能力夜行。除非大雾散去,恐怕……我觉得我们应该自己想办法。”

站在机舱门旁边的高个子英国人点起一支烟,表情严肃,他对莱姆斯登小声说道:

“我们去那古堡看看吧,看看他们态度是否友好。”

“我同意,”他身旁一个英国人说,那个一直站在飞机里的人也点点头。我们和其他未表态的四个人一同蹒跚着走向古堡,背后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乘客中唯一的那名女性,手挽着一个吊儿郎当的戴着旅行帽的男人,满眼狐疑地打量着伊芙琳。自从知道我们遇到了一点儿意外,莱姆斯登就对着伊芙琳咯咯地笑个不停,就算看不见她的时候,也故意做出潇洒的样子。他的愉快心情让周围的气氛温暖起来,当我们看到古堡之后,心情都好了许多。只有那个走在最后面的叫海沃德的胖家伙,看来有点手足无措。

我们看到那一排山毛榉中间有个大大的空隙,透出几扇窗户的灯光。古堡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建在小岛上的与世隔绝之处。卢瓦尔河在这个位置向内拐了个大弯,所以这小岛差不多是在一个圆圈的中心,距河岸约六十英尺。石头铺成的堤道连接着河的两岸,其尽头是砾石材质的车道,仿佛没有边际。堤下河水咆哮,浪花撞击河岸产生巨大的白色泡沫。其实古堡并不算大,但它锥形的塔顶隐现暴雨之中,便显得十分高大,深陷下去的窗框又使底层的灯光看来如此遥远。我们几个颤颤巍巍地走在堤道上,设若往下看去,绝对肉跳心惊。有截木头刚好猛地撞到堤道拱顶,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几乎就要把人吹跑。

“希望他会开门,”莱姆斯登说道,似已透不过气,“飞行员说他有点奇怪,是个绝对的隐士。的确很少见到有人———”

说话同时,我们走到墙外。墙上爬满着藤蔓植物,几级低矮的台阶通向一道大门,正当我们踏上台阶之际,拱形大门突然开了,灯光撒布到黑暗中。

“先生们,请进,”听来彬彬有礼,“卡蒙特·德·安德鲁先生业已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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