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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会呼吸的痛

我是记者 作者:百里无忧


第一次体会被宴请的感觉,满桌都是陪笑的脸,第一次成为主角,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违心地称颂,我几乎被群起而攻之的马屁击中了。

要说拍马屁是一种艺术,被拍是一种享受呢?在大酒店包房里,在纵情声色的纸醉金迷里,谁都会被麻醉。

我已经是喝下了第5杯白酒,人在喝多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喝多了的,在一片拯救黑熊英雄的誉美之词里,我真的觉得自己酒量异常神勇。都说一杯两杯大步走,三杯四杯扶墙走,我已经是五杯六杯——墙走我不走了。

马达涵的声音显得十分虚无飘渺,似乎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说,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带你去洗盐浴吧。

一路飘着,我数着壁纸的变化才依稀仿佛知道自己换了个地方。身边动物园的同志、分局的同志,还有区委宣传部的同志陆续和我话别:“感谢你把我们区一个不安定因素给解决了啊”、“下次我们这动物园还有很多题材需要帮忙呢”……那些暧昧的话语,我听起来似乎都是说给别人的。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我进到了一个蒸汽腾腾的小屋里,一个差不多只着三点的女孩子过来要为我宽衣,我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推开她说,洗澡我自己会洗。我晕头转向地走进单间的浴室,强撑着冲了一下,本想叫个搓澡的,结果进来的又是刚才那个女孩。大惊失色之下,我迅速地用大澡巾围住了腰。

女孩一点也不害羞地过来说,老板,我是为你洗盐浴的,您要是不洗,直接弄也行。我摆摆手,告诉她我不需要。女孩很诧异地告诉我,钱已经有人付了,不弄也不退钱的。我羞红了脸,一边虚伪地说弄过了,没体力,一边仓皇逃串,简单套了浴衣跑向休息大厅。

还没有跑到地儿,我就忍不住拐进卫生间里吐了起来,吐得昏天黑地的,似乎整个胃都从嗓子眼儿往外冒。然而有一种感觉却是怎么吐也吐不出来,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痛,胸隔膜每颤动一次,痛就加深一分。

有时候,痛也是会呼吸的?

我在休息大厅昏昏欲睡时,刚才那个女孩恰巧在走廊里和朋友聊天,畅谈今天拣了个大便宜,说遇到了个中年人看着挺像小伙,实际上是个不举的伪劣产品,白赚了个大活儿的钱。

我想过去扇她一个响亮的耳光,难道不出来卖就不行么?但是我却没有力气,耳边似乎 有个声音在敲打:你不也是出来卖的么,你不是也为人所利用,为他们干掉那个潘彼得打下了最漂亮的一仗么?

我痛着、醉着、睡了。

其实最早察觉的是王妍,但是由于我没有告诉她消息的真实来源,只是说接热线电话时攒下的线索,她还没有意识到我们被利用了。潘彼得落户东江市的起家项目是个大型药厂,而拳头产品就是熊胆类药物。大栅栏村遍地开花的养熊场,背后都是潘彼得弄的。经过我们曝光之后,本来经亲属多方斡旋还有机会出来的老彼得同志,彻底是求救无门了。西关庙地段的改造工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敏麾下的开天集团轻而易举地独家中标,随后即表示要投100万元赞助“拯救黑熊”行动。

在捐赠仪式上,开天集团的老总,也就是马达涵的哥哥马达宇慷慨陈词,全情投入公益事业。马达涵则是一早邀请我全套晚间娱乐项目以表谢意,为了表面上过得去,我勉强答应了。去参加仪式的海贵人问我这条新闻怎么报,我说回去播条口播就行了,别再整画面,我受不了。

马达涵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看,只要你的脑筋转变了,我们合作的空间是很大的。我保证你新闻出彩,你也让我们集团得利,这就是双赢。”

我勉强回了句:“希望如此。”

毕竟董大民那边已经告诉我了,小兰的欠债不知道为什么一笔勾销了,小兰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二人世界的小日子过得正经不错。

我和马达涵说:“你要真的谢我,就告诉我那个小兰到底怎么回事?”

马达涵装作神秘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龌龊,而且还无聊地卖起了关子:“我要说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兰,估计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不过她是个好人,我们也算又办了件双赢的好事情。至于她到底什么来头,等你过些日子参加大行动回来我会告诉你。”

马达涵所说的大行动是什么?他们又要有什么大行动?我不禁佩服起李敏这个人的实力,一切早已提前控制在掌握之中。

李敏原来是开天集团的董事长,建筑专业院校出身的她,本来就是十分出色的女强人,既懂业务又懂经营,把一家民营企业经营成本地最大的房地产集团。后来由于王丙一当上了副市长,为了避闲才退位让给了马达宇,只担当集团顾问。不过,这只是表面,内里谁都知道李敏依旧是开天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李敏和王丙一唯一的儿子叫王天宇,正在英国攻读建筑学硕士,等他学成归来,开天集团估计就是他的了。借助丈夫的特殊庇护,李敏的开天集团规模日益扩张,如今既是用工大户也是利税大户,连王丙一也无法轻易左右她了,潘彼得不知个中深浅地闯进来,不碰一鼻子灰才怪。

要说,李敏唯一的死对头,估计就是王妍了。这丫头的确是点子多,有创意,居然跑到北京请专家写了篇文章发表到中央级报刊上,大意是说:地方房地产市场一家独大,这不是市场经济正常发展之道,房价已经出现飚升迹象,其中*成本不断推高是一大桎梏。文中的例子说的都十分隐晦,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东江市。

最近一个阶段,我并没有刻意多接近王妍,但是我总是感觉暗中有股力量在推动我们俩走到一起。几乎有可能的报道,我们都是被派去一起行动,许多单位搞活动,我们两也必然都在被邀请之列。就连电影公司的看片会,本来都是业内人士,惟独被邀请的媒体人,居然是我们俩。

电影散场的时候,王妍说:“如果是上天要求我必须嫁给你,我希望再等等,如果一定要给它加上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嬉皮笑脸地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吧。”

结果她请我吃了香蕉,不是递给我的,而是直接冲着我的脸扔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躲开的那一刻,有一种幻觉,好像魏小芳就在拐角那路口吃香蕉,冷冷地盯着我看,一闪又不见了。

也许是恐怖片看多了吧,我自己安慰自己。

我和王妍的关系不紧不慢地由平行线向交叉线发展,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应该有的缘分,还是人为设计的结果。

不过,我俩谁有没有想到,生命中最大的交叉点马上就要出现了。马达涵说的那个大行动,彻底改变了我们大半年的生活半径。

战斗中的友谊是最纯洁的,而一场战斗马上就要展开了,我俩却的没有意识到,尤其地点居然是在遥远的边陲省份: 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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