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男孩拉着爸爸的手，仰头好奇地端详每一只恐龙。在那些庞然大物面前，我们确实微不足道。走近了，小男孩十分认真地对他爸爸说：“和妈妈长得不一样啊！”我和维男对视，紧接着捧腹大笑。

在有水景的茶楼，有陌生的年轻男子前来搭讪。大我们将近一轮的年纪，还算是青年。他不解现在的小女孩为什么要打扮得如此成熟。我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没可能相识。男子便笑了，玩家的笑容，十分圆滑。

“现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他感慨道，“你没有男朋友吗？”

轮到我笑了。维男答他：“她啊，不是没有男朋友，是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原来是这个样子！”男子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把我们都逗笑了。那种语调在当时很流行，好像新疆口音，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男人。因为这种流行并不在校园，当有男学生这样说话，我会很敏感，意识到他的生活状态不正常。但对于成年男子，就很正常了。

事后我把这些告诉维男，仿佛教导。

离开时，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络方式。他不屑太过幼稚的小女生。女为悦己者容，我不屑不屑我的男子。我只需要不同男人的短暂认可，以满足我争强好胜的虚荣心和占有欲。欲望暗涌，表面清高。

“小妖精。”维男时常这么叫我，“又有一个男人被你丫迷惑了。”

“沈小妖精，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拍拍胸脯，觉得应该再加上“太平公主”四个字。我冲她特自豪的笑，心想男人谈论女人无非是性，女人听到会伤心；而女人谈论男人，打击面之广，语言之阴险歹毒，男人听到一定会恐惧。

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校规，终于被记处分。

“全年级公布的时候，愿意恭喜我的，可以鼓鼓掌，谢了。”我笑着说。

和维男的前男友享和一直保持联系，开始交往。

背着处分的日子，他在我身边。紧接着是非典，全北京市的学生终于放了一个难得的长假。以上网校的名义，成天泡在网上，试着进陌生的聊天室，与陌生男子说话。对远程控制的虚拟爱情，始终没有感觉，心如止水。聊得投机的时候，获得对方一句“我爱你”，我便消失。和现实相似的游戏，但没有现实的留恋感。

他给我申了QQ号，我不用，坚持要他亲自见我。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感情稳定。像是一块柔韧的泥淖，陷得不知不觉。我才开始反省自己，或许我不适合新鲜的感情，那只是愚蠢的冲动。或许长久的潜移默化稳扎稳打的爱，对我更具杀伤力。流血的伤口总有愈合的时候，而毒药，慢性，病入膏肓，无可医治。

或许就是这样，真正能拴缚住我的人。从我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注定被他吸引。

因为男人，和维男的感情心生芥蒂。甚至不愿意与她见面，不愿意听她说话。小女人的心膨胀得那么迅速，一种堕落的罪恶感。并且感觉维男也在刻意躲避我，没有争吵，心思微妙。

高考，初中母校作为考点。我和维男一起“返校”。不是参加高考；两年以后才轮到我们。说是感受一下高考气氛，其实是朝花夕拾，追怀往事来了。站在大门口，向里眺望。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伤感油然而生。不仅哼唱周杰伦的一首经典歌曲：想回到过去……但是，维男再也不会拿着可乐到一个陌生学长面前说：“不好意思，能帮我拧开吗？”我亦不会爱一个人爱到语无伦次，呆若木鸡。

过去，怎么可能回得去。

“再过两年，我们，就自由了。”我对维男说，努力让自己畅想未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们一起背诵那首诗，声音低调，却源远流长。

初中时候班主任说，我们班正好是五十个人，就好比五十弦，少了谁都无法美妙。尽心竭力，相亲相爱，终于难舍难分。今天，我们一弦一柱都在思华年，都成追忆，都已惘然。唯有一些非常细小的情节，自始至终都记得。记忆十分梦幻，经过岁月，在脑中形成虚假。究竟是我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我？

“我不是蝴蝶，我是纯洁的长着翅膀的小妖精。”我故意可爱的说。

“滚，你丫妖孽。”

和原来一样的调侃，在那个瞬间，忘记卡在中间的男人。旁边音像店传出幽幽歌声，听着听着，我就跟着唱。王菲的《流年》，十分经典。听起来淡淡忧伤，总是在叙述。但确实有什么能打动你。它是轻而易举地渗透了我们坚硬的包装，直接击中要害的歌。然而我们毕竟不是王菲，即使体会得到那种心情，也无法表达那种味道。

流年似水，我们却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悲哀的人。

王菲开始抽烟，因为她想自己的声音钝重有力一些。然而我开始抽烟，仅仅是因为寂寞，或者说是不安全感。我是总需要依靠个什么的女子，其实这种人内心坚定。维男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因为什么呢？是想让自己显得更酷一点吧！我总不愿把她想得太复杂，好像溺爱。

“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学素描，然后考美院附中？”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