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一片黑沉。

一艘小船泊在岸边，系船的缆索吱呀作响。在翻滚的浪头上，小船如一片漂动的枯叶。

岸边站着一个戴斗笠的清瘦汉子。他木雕般站立，仿佛已生了根。海风吹来，掀起他黑色的披风，恰如天空快速浮动的黑云。

闪电的强光掠过斗笠下沿，照亮了一张书生模样的脸。这张脸苍白瘦削，颧骨耸起，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有些鬈曲。唯有那令人生寒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海面，仿佛辽阔的海上有什么秘密。

一声炸雷响过，戴斗笠的人耳根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移动身子，只是沉声对身后说道：“是天雄？”

“是！”身后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的汉子答道。

“兄弟们……都处理了？”

“七个，都处理了。”矮汉子轻轻地掸了掸自己灰色的劲装。又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他血迹斑驳的衣衫。

“我是问全部。”瘦汉子冷冷地说。

“全部……前后一共48个，都处理了……”矮汉子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要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瘦汉子大声说，“对他们的家人，要给足银两，因为，他们是英雄！”

矮汉子“扑通”一声跪下，大放悲声：“大哥，我代兄弟们……感谢大哥！！”

瘦汉子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变得柔和了些：“天雄，做这件事的兄弟们，都是这方面的天才，又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了他们？”

“大哥……大哥是为了大业……”跪在地下的人颤声说。

“你能理解就好。”瘦汉子顿了顿，又问，“兄弟，你可知我们这次为何要带七个兄弟来这里善后？”

“不知。”矮汉子仍然跪在地上，摇了摇头，“大哥有神鬼莫测之能，小弟哪敢妄测？”

“我们要永远离开家乡了……”瘦汉子叹息了一声，继续说，“朝廷不会再给我们安身之地，几千兄弟要活命，只能远赴外邦求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矮汉子一惊，但瞬间恢复了镇定，“无论大哥到哪里，小弟都誓死追随大哥！”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瘦汉子左手伸过去扶他，把他拉到近前。

矮汉子借力弓身站起。

正在这时，又一声炸雷响起，但见瘦汉子右手寒光一闪，一柄短刀迅疾刺出，刀锋直入矮汉子胸腔。

这一击又准又狠，其方位、力道，似演练了千万遍，快得无从知道他如何出刀。

矮汉子的眼里露出了惊疑与恐惧。他的手，才刚刚握紧住瘦汉子的手。

几点雨滴打下，矮汉子的手紧了紧，吃力地说：“大哥……你为何要这样……”

“兄弟，原谅我吧，因为这个秘密，天下不容第二人知晓！”瘦汉子眼里溅出了泪。

“究竟为何……”矮汉子用最后的力气嘶声问道。

“因为这个秘密关乎国运兴衰，兹事体大，为兄只能忍痛下手！”瘦汉子亦嘶声道。旋即，他迅速抽出利刃。矮汉子仆地不起，鲜血狂喷而出。

大雨倾盆而至，将刀锋上的血冲洗干净。

雨水打在矮汉子睁着的眼珠上。那放大的瞳孔，已成一片死灰色。

瘦汉子扶了一下斗笠，蹲下身去，将尸体拖向岸边。

浪潮打过，矮汉子的尸身被海浪卷走。瘦汉子解开缆绳，跃上小舟，挥桨击水，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