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婚的事，开始是瞒着郭贝和郭宝俩孩子的。夏莲和郭大鲁在家里说到夏荷离婚的事情，也都是拣郭贝不在的时候，然而百密总有一疏，有一次还是让郭贝听见了。郭贝人小鬼大，当时假装没听见，第二天在学校课间休息的时候，偷偷问郭宝："你爸你妈离婚了，你知道不知道？"

郭宝愣了，说："你瞎说。"

郭贝说："我没瞎说，我爸我妈说的。他们都瞒着咱们。"

马上要放暑假了，暑假过后，郭贝和郭宝就该上四年级了，郭贝替郭宝愤愤不平："咱马上就是四年级学生了，他们干吗还瞒着咱们？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觉得咱们什么都不懂。"

郭宝此后一直走神，下午课间的时候，还跟一个同学打了一架，把人家牙龈打出了血，嘴唇都肿了。班主任白晶给夏莲打了个电话，说你们家郭宝把人给打了，快来看看吧。

夏莲辞职以前，在养正小学跟白晶是死党。接到电话后夏莲又通知了郭小鲁，郭小鲁赶紧去了。对方家长也去了，郭小鲁一看，不是个好惹的主，赶紧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给人家赔上笑脸，说了一箩筐好话。受伤同学在学校医务室已经做了简单处理，双方又一起打车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回家的路上，郭小鲁阴着个脸，不理郭宝。郭宝也不理郭小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并排坐在公交车上，郭宝眼看窗外，郭小鲁看另一面的窗户。以往郭宝闯了祸可不是这样，总是自觉主动套近乎。

这就是夏荷回槐花洲那天发生的事情，当时距他们离婚已经过去三天了。回家以后，高淑环见爷儿俩都不高兴，问郭宝："怎么了孙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老师留那儿了？"

郭宝不吭声。高淑环又问郭小鲁："到底怎么回事，俩人都拉着个脸？"

郭小鲁气呼呼地说："问您孙子。把人家打坏了，嘴肿得像小猪嘴。"

高淑环赶紧过去上上下下检查郭宝，看郭宝没事，放心了，说："我孙子没打坏就行。"

郭小鲁说："您就惯着他吧。"

高淑环说："打坏别人，总比受人欺负被人打坏强。"

"是，比那强，"郭小鲁说，"这月扎着脖子过吧，钱都赔人家了。"

高淑环收拾饭桌，让俩人先吃饭。郭小鲁因为给人家赔了半天笑脸，说了一箩筐好话，又去医院屁颠屁颠跑腿交费给人家做检查，钱包也空了，现在累得话都不想说，更别提吃饭了，倒床上拉过凉被蒙住脸，警告他妈和儿子："谁也别来烦我啊！"

当妈的知道儿子离婚了心情不爽，不烦就不烦吧，饿上一顿两顿饿不死，眼下需要呵护的是小孙子。小孙子一直绷着个小脸，也不吃饭，坐在沙发上，像个小大人。高淑环过去挨着沙发坐下，说："孙子，没事，人都打了，奶奶不批评你。"

郭宝还是不吭声。

高淑环又问："为什么打起来了？"

"我一听他说话就讨厌。"

"没惹你你就打人家？"

"嗯。"

"这就是你不对了，要是你不惹别人，别人来打你，你愿意吗？"

"我心烦！"郭宝给了奶奶一个跟年龄不太相称的理由。四下里看看，问，"妈妈哪去了？"

高淑环说："回你姥爷姥姥家了。"

"你们大人都是小人，骗子。"

当晚，爷儿俩都没吃饭，高淑环一个人也吃不下，看看这个家，夏荷回来后，还不知道怎么分呢，心里也不痛快。

第二天，夏荷回来的时候接近中午，郭小鲁和郭宝一个上班一个上学，高淑环把昨晚剩饭热了热，摆上桌，招呼夏荷吃饭。夏荷垂着眼皮子，不说话。高淑环说："小荷啊，咱一个屋檐住了这么些年，虽说也磕磕绊绊的，可我总觉得咱娘儿俩缘分未尽。"

夏荷说："木已成舟，您就别说了。"

其实高淑环心里一直转着个让俩人复婚的念头，但是想想，现在就提这事，太早了些，就咽下去了。

下午，夏荷去鞋店上班，给郭小鲁发了条短信："晚上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