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没有暴露吧？”他低声问。

安明摇了摇头：“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对组织来说，你的重要性一点儿也不比‘零号’差。”

“好了，说吧，组织有什么任务？”

“有情报证明，日本海军准备在对美开战后偷袭珍珠港，组织上希望你能查明偷袭的准确日期。”

“东风雨的日期啊……”

“东风雨？”

“这是太平洋战争爆发时日本政府通过无线电台向驻外使、领馆广播的暗语。它的意思是‘日本已同美国进入交战状态。’只不过当领那些人听到这个暗语时，空军恐怕早已向珍珠港投下炸弹雨了。”

“你也认为日军会偷袭珍珠港吗？”

中西正弘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这太冒险了。估计是海军部的决议吧？我手头没有任何相关的情报，以海军部那些家伙目中无人的作风，特工部很难提前得到通知。”

“你老师那里呢？有没有消息？”

安明所说的老师便是尾崎秀实，日本首相近卫文麿的私人秘书。其真实身份则是日本共产党党员，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的高级情报员。中西正弘之所以走上谍报之路，正是受了他的影响和教导。尾崎秀实是可以自由出入内阁和首相官邸的人，并有资格参加首相的智囊团会议。如果说谁能提前取得偷袭珍珠港的准确信息的话，尾崎秀实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上次老师来信，只是说日军正在酝酿一次关乎国运的军事行动，具体结论还没有得出来。不过一有消息，他就会尽快发出。”提起老师尾崎，中西正弘略显忧色。

“怎么了？尾崎先生那边有什么不妥吗？”

“他有些担心同在东京的德国同志佐尔格，他向莫斯科方面发出的电报太频繁了，老师担心他会因此暴露。”

佐尔格是德国人，德国共产党党员。1924年在苏联工作期间，秘密加入了苏军侦察机关。他现在的身份是《法兰克福日报》的驻日记者，在东京的德国使馆内有单独办公室，是苏联驻日的最高间谍，也是尾崎秀实的工作拍档。

“那尾崎先生呢？会不会受到牵连。”

中西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咬住了下唇。

安明也默默地低下头去。

地下工作者的生命充满了宿命感，他们就像影子一样，虽然终日与黑暗为伍，却始终心怀光明。可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等待他们的却是无尽的噩梦和死亡。

“中西，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干这个？”望着远处天边的雾霭，安明低声问道。

“什么？”

“我是说，谍报工作。”安明扭头望着他，“你知道，你太正直了，并不真的适合这种工作。”

“总要有人做的，不是吗？”中西正弘微笑着说，“对我来说，只要能尽快结束中日之间的这场战争，怎么做都可以。”

“你痛恨战争吗？”

“是的，我痛恨战争，尤其是两个我热爱国家之间的战争。”

“如果中国和其他国家开战，我是一定会希望中国获胜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你是想说我不正常喽？”

“干我们这行的，有几个是正常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

中西笑了笑：“你也知道，我的青年时代是在中国渡过的。虽然我的血统是日本人，从感情和思想上说，我倒是更像中国人多一些。”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日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