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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神经战(6)

热血1950 作者:何楚舞


朴东明笑得伤口疼:“陈大胆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儿,捡个马粪蛋都当金元宝掖着。”

丁儒刚躺在炕上,醉酒似的红了脸:“马粪我也收着。”

“好嘞!”

陈子忠再次规规矩矩立正,众人都拿眼往他口袋里瞄,他忽然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像是在屋里丢了颗手雷,站在门外的上海小护士猛地缩脖。

右侧脸颊面包似的肿起,陈子忠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嘀咕了声“好事成双”,左侧的脸颊再响一记,脸上的皮肤红彤彤透着血斑。

陈子忠动作太快,旁人的人直觉眼前闪过两道黑影,来不及拦他。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缓过神来的侯疯子一把抱住陈子忠:“队长,你这是干啥,我给老丁磕一个也不能让你抽自己嘴巴。”

“老陈,你……真是,真是草莽英雄,草莽英雄……”丁儒刚激动得语无伦次,挣扎着想起身,刚刚愈合的黑痂抻开,渗出血,脏了被子。

朴东明看看丁儒刚,眼角泛着亮光,再看陈子忠把真诚都摆在脸上,忽然笑得地动山摇,他的指头点着陈子忠说:“陈大胆,你成熟了,更像个爷们啦,来,我的酒呢?”

陈子忠把手指头蘸点酒,往前一杵:“喝吧。”

“你他娘的喂猫呢!”朴东明从金顺玉的手里夺过酒坛子,灌了两口,呛得翻了翻白眼。

金顺玉正在抹眼泪,陈子忠这件事做得坦坦荡荡,但她心里不是滋味,耳光太响,太重,她疼得心尖直颤。

“我呢?我的酒呢?”

丁儒刚急得大嚷,他以前想说,有太多的话想说给战友们,说给陈大胆,面对如此质朴的情感,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他要喝酒,要和生死与共的战友一醉方休。

丁儒刚此时此刻才醒悟,也许他早就该和战友们一醉解恩仇。

朴东明灌了两口没大碍,丁儒刚嚷嚷要喝酒,眼镜医生立马不干了,夺过酒坛子就要摔:“行啦,该说的也说了,该喝的也喝了,散了吧。”

陈子忠不高兴了:“不让病号喝酒行就直说,你咋搅局呢?”

“我今天就搅局啦!”眼镜医生斗牛似的瞪眼睛,他跟陈子忠顶过牛,最后还是陈子忠服服帖帖。

眼镜医生忘了,这是陈大胆的一亩三分地,可不是野战医院。

陈子忠脸一沉:“他娘的,侯疯子,你愣着干啥,给老子绑啦!”

侯疯子一个照面背剪了眼睛医生的手,抽出做腰带的背包带就给他捆上了。吴小毛蹲在门槛上笑,说我这儿有袜子,把嘴给他塞上吧。

上海护士眨巴眨巴眼睛:“呀,你这人看着挺斯文,怎么一肚子坏水?”

眼镜医生拼死挣扎:“都他妈都反了,首长要是知道了,非毙了你们。”

陈子忠右手用力,强捏开他的嘴,咚咚咚灌了几口酒:“跟你明说吧,大部队你是别想回去了,以后就在这儿救死扶伤,白求恩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你是不远百里来到游击队,回去我给你请功。”

陈子忠一个劲给眼镜医生灌酒,上海护士看不过去,想往里冲,说他不会喝酒,金顺玉抓牢她的手腕,连拧带推把她拽走了。金顺玉脸上还是笑成一团花,嘴巴比蜜甜,说这大妹子长得真白净,我领你去外面转转,大城市可没这儿的风景好。

灌醉了眼镜医生,陈子忠放开肚皮开喝,嘴里也不闲着:“要我说,咱游击队牛上天啦,首长能把宝贝疙瘩似的医疗队派给咱们,那还不是因为阻击战打得漂亮。”

始终没吭气的青面兽耷拉着眼皮说:“陈大胆,不吹牛,你饿吗?”

说完青面兽就倒了,陈子忠低头一数,青面兽脚底下摆了六个酒坛子,他大嘴一咧:“好家伙,又他娘来个酒鬼,还是个闷声发大财的。”

闹腾够了,陈子忠说正事。他说咱尖刀连是游击队的骨干,在场的干部必须要把尖刀连的魂带到游击队。没有魂的部队就是孤魂野鬼,是草寇、土匪。尖刀连的魂是啥?是倔脾气!班排长要有倔脾气,每个战士也要有不怕死不服输的倔脾气,有了这种倔脾气才能战无不胜,绝处逢生。

“咱的任务是打胜仗,更重要的要把倔脾气传下去,不然牺牲的老徐和战友死不瞑目!”陈子忠越说越激动,用拳头凿着自己的额头喊:“倔脾气在哪儿?不仅仅在拳头上,在这儿,在咱们的脑瓜子里!”

陈子忠的一席话说得战士们群情激昂,热泪盈眶。

朴东明说:“上级为啥没给咱们派指导员,我算明白啦。队长说得好,他说的倔脾气是一种精神,咱们以前有三猛精神,现在还要加上一条倔脾气精神,这种精神要刻进骨头里,就算死了,烂成泥,这几个字也要在骨头棒子上冒金光!”

丁儒刚说:“拼得瘦骨埋锋镝,常使英雄祭血衣。”

那晚游击队的陈子忠们喝了很多滋润心肝的酒,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众人散去时,眼镜医生躺在炕上打呼噜,震得战士们耳朵嗡嗡响,陈子忠指着他做总结:“这就跟娶媳妇似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听听,这呼噜打的,赶上榴弹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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