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她用力攥紧拳头，芙蓉玉石纹理坚硬，硌得她的手钻心地疼，她却似和风暖日，粲然一笑，唯有声音毫无起伏，“恭喜，子夜如你所愿。”

霍长安大婚的日子，恰巧是子夜离开京城的前一日。

是夜，月色极好，藏青天幕中东一颗西一簇，撒了一空璀璨的星子，映得满地波光潋滟，飞光流云。

皇帝赐婚，公主下嫁，霍府当然不能一切从简：府中一色锦缎红绸，各处回廊、屋檐下面高高地悬起一排排双喜宫灯，影壁内外，都贴着沾了金漆的双喜大字，极尽喜庆的张灯结彩中，各色宾客夹在一片衣香鬓影之内，一片热闹沸腾。

霍长安一身格格不入的月光白，落落寡欢地坐在书房之内，手中轻捏着一个小巧的白瓷酒杯，且斟且饮。耳畔是隐约传来的喧嚣热烈，他却从头到尾意兴阑珊，仿佛世间万物，他都没了半点兴致。

房顶上传来几声细细踩踏瓦片的声音。霍长安嘴角微勾，凤目中桃花微晃，瞬间露出一个似妖似孽的笑，“房顶的朋友，难得看得起我霍某，不如下来一起喝杯水酒。”

脚步声猝然而止，片刻沉静后，才听到有双足轻轻点地的声音。似有金浪猝起，院子内一道清朗女声，骤然划破天际，“青姨，你留在外面等我。”

声音未曾散尽，临着回廊的两扇窗户，已被人从外用力拉开，紧跟着跃进一道碧色影子。

霍长安猝然站起，险些将放在桌上的酒壶撞翻在地，神色明灭间，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一如春华秋实的灿烂，“女孩子家的，怎么又是上房，又是翻窗的，都和谁学的？”

子夜俏生生立在房间中央，鼻息轻喘，深深望着他，亦笑，“和你。”

霍长安微怔，侧头细细一想，便也咧嘴傻笑，“果然是。是长安将子夜带坏了。”

“怎么过来了？”

“为什么不换喜服？”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

霍长安神情潇洒，眉色亦正亦邪，望着她率先笑了起来，那张艳若桃花的俊脸，重新浮上放浪不羁。

子夜望着他，心头微微浮起无边怅惘。

脸上的笑容似曾相识，却未曾触到他眼底，就已经浮掠散去。子夜看得真切，望着他一时缄默，反而有些笑不出来，“其实，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她再笨再傻，也不信霍长安那样孤傲不羁的人会渴求攀龙附凤。澎湃的仇恨或许将那日的她头脑冲昏，回去后细细琢磨，只觉得霍长安临别一席赠言，话中有话，似蕴了天机无限。

他说：“皇上他说了不杀你，就不会动你分毫。他心思难测，却从来一诺千金。他答应了要护你一生，便绝不会食言。”

萧逸当着她的面赐婚，霍长安神色平静地应下婚事，两个人一唱一和，完美好似演戏。

她辗转回味，终于豁然开朗，再也不需要询问任何解释。

她立在房间一侧，目平如水，月光在她脸上勾出一个线条柔韧的轮廓，小巧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栩栩的生色。

霍长安默默凝望，眸中似有星芒颤动，却久久不语。

“天下三分，齐国天机阁，陈国红袖招，姜国摘星楼，专门为各国收集天下消息。你是天机阁主，你父亲与二哥又正在前线和萧慎对敌。霍家今日举足轻重，萧逸要天下安稳，四海归一，更加需要倚仗霍氏。就算你忤逆他这次，萧逸他再恼再恨，也不会动你家里人半分。你出去躲个一年半载，顺道替他收集陈姜两国消息，等你立功归来，齐国又平了萧慎之乱，他的气也该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