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所事事(2)

铁幕 作者:梦江南


 

“我听说车站新调来一个年轻帅气的站长。”胡蓉芝一眼就觉得面前这个身穿藏青色工作棉衣且污渍斑斑的家伙形象很污染环境,不过却把一番奉承话说得清新脱俗:“现在见了,果然如此。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刘站长是一个有个性、有魅力的人。”

刘子翔干笑几声。在这种女人面前瞠目结舌,情有可原。

“胡经理,请喝茶!”张春华递上一杯热茶:“那确实,刘站长是我们段里有名的硬汉子,不仅有勇,而且谋略过人。”

“早就听说过刘站长的英名。”胡蓉芝是搞销售的,捧人不需要打草稿。嘴上这样说,但看着眼前这个酒意未尽的男人,实在感觉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这种垄断单位的小萝卜头儿她见得多了,不过是小人上位,踌躇满志罢了。她媚眼一挑:“这样吧,晚上,我请大家吃顿便饭,全方位地领略刘站长的风采。”

“改日吧!”刘子翔踌躇了。如此下去,自己势必成为杰出的酒囊饭袋。他把目光投向两个手下,希望他们挺身而出,帮忙拒绝。可那俩家伙视而不见,雷宇贵还认真地推波助澜:“刘站长,胡经理这顿饭,你不去,说不过去!”

几个人下楼后上了胡蓉芝停在篮球坪上的那辆银灰色雅阁汽车。上车时,奕辉正好路过,刘子翔不由分说,把他拽上了车。汽车直奔县城一家饭馆。饭馆的包厢里,胡蓉芝的会计李丽珍已经张罗好了。这个30岁左右的女人给人的感觉是,精明能干。

因为刘子翔有言在先,酒要悠着点,胡蓉芝也没有勉强,酒宴比较文静地收场。

酒后的活动安排比较难办,作为女人,胡蓉芝自然不方便安排去泡澡、按摩那样的风月场所。权衡再三,她领大家去歌厅唱歌。

到了歌厅,胡蓉芝要订包厢,刘子翔小家子气地说:“一个包厢几百块,就上一个水果拼盘,几杯茶水,太不划算,还是大厅好,两块钱一首歌,爱怎么唱就怎么唱。”

胡蓉芝觉得不妥。请客居然请到大厅来了,面子上过不去。

“要厉行节约嘛!”刘子翔凑近她耳边说。一股酒气熏得她怪不舒服。“呵呵,我们是来唱歌,又不是来摆谱的!我告诉你,大厅的音响效果一般要比包厢的好。”说完,径直找了个座位大模大样地坐下,大家只得随他。

灯光恍惚,歌厅的大厅由一个个卡座组成,大家按顺序轮流唱。卡座的桌子上方有盏吊得很低的小灯,大家拿起点歌本,就着微弱的灯光找自己喜欢的歌,然后写好单子,递给穿梭着的服务生。

第一首歌是俄罗斯民歌《三套车》,一首很忧伤的老歌曲,张春华忸怩地拿起话筒唱开了。经过短暂的调节,他很快跟上了节奏,昂首挺胸,声音沙哑地把这首歌唱得七零八落,赢得一片鼓励的掌声。

一个台子每次轮唱两首,第二首是风姿绰约的李丽珍唱《独角戏》,她将许茹芸的韵味模仿得惟妙惟肖。坐在舞池边一张高高的转椅上,一束灯光打在她的侧身,她柔声地唱……

胡蓉芝在一边悄悄向刘子翔将李丽珍的状况作了简单解说:31岁,性情幽雅,离了婚,带着一个5岁的女儿。如果有合适的,麻烦帮忙介绍一个。

“就她这样的天姿国色,还需要有人做媒?”刘子翔笑嘻嘻的:“想亲近她的男人绝对是层出不穷。”

“什么话?”胡蓉芝讨厌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你以为人家是残花败柳,随便糟蹋?”

“我可没这意思。呵呵,你不要误会。我是说她漂亮,自然有很多人喜欢。”刘子翔扭身与奕辉扯淡,说得兴起,刘子翔脱了棉衣,顺手就扔在一边,架起二郎腿,放肆地笑,俩人似乎谈得十分投机。

“早几天发了多少钱啊?”刘子翔漫不经心地问:“得请我宵夜啊!”

“才两百块钱。”奕辉诧异,这个小有名气的土匪站长果然名不虚传,敲诈成性!

刘子翔心里“咯噔”一跳。才两百块?车站70来个人,6万块钱,每人才发了两百,二七一十四,剩下的4万多不会是让他们几个私分了吧?下手够利索的!他不由对任杰候刮目相看。这个问题不能深入,深入了就会影响团结,他转移了话题。

胡蓉芝叫了红酒、果盘、爆米花什么的,招呼大家坐拢来喝酒。

“我的姑奶奶,还喝啊?”刘子翔愁眉苦脸。有时候,备受款待也会让人心有余悸。

胡蓉芝没有理睬他的抗议,叫服务生开了酒,倒好。“来,我敬大家,干杯!”胡蓉芝端着小半杯红酒,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

没办法,大家只能奋不顾身了,端起酒杯一同干了。

倒好了酒,胡蓉芝端了一杯酒递给刘子翔,自己端起另外半杯酒,笑意盈盈道:“刘站长,来!”

刘子翔迟疑地端杯喝了。加冰的干红滑进喉咙,有橡木桶味、果味甚至皮革味,醇旧与香氛浑然成一体,透出独有的成熟韵味,干红葡萄酒无须冰镇,最好在12~16℃的温度之内品尝,酒也不要斟得太满。喝的时候,轻摇酒杯让酒接触空气,散发香味,细品其酒果氛香,入喉可感觉酒质芳香而略带浓郁,灵透醇和,唇齿流芳。

女人细心,刘子翔举杯时,胡蓉芝瞧见他毛衣的袖口烂了,现出了几根线头,估摸他一定是经济条件不太乐观,或者是家里那位对他不是很关心。一个男人衣冠不整是有深层原因的。她在揣摩眼前这个男人,商场如战场,做木材生意,运输是重要的环节,车站这些菩萨得好生供着,要不然他们随便使一个绊子,耽误几天,你一笔生意就可能完蛋。铁路部门天天喊,货主是上帝!实际上,像自己这样的小货主在“铁老大”面前绝对不是“阿里巴巴”,而是“可怜巴巴”。

等待是很磨炼人的,大厅唱歌就是这样,麦克风在几个台子轮流转,轮一次要花点时间,刘子翔就喜欢这个味道。KTV就像喝白酒一样,不能一个劲儿地牛饮,得悠着点,慢慢品味。唱歌跟练歌不一样,得有人欣赏而不是一个人使劲儿地唱,这个世界讲究互动。

大厅里有一个小舞池,迷离的灯光下,有人漫舞。在轮歌的等待当中,胡蓉芝邀刘子翔跳了一曲,李丽珍也邀雷宇贵跳了。男多女少,明显分配不过来。有一个着浅蓝色冬衣的女人单独坐在一个角落很久了,显得很落寞。张春华自告奋勇地过去请她跳舞,被婉言拒绝了。社交就像在撒尿,有时你已经很努力了,撒出来的却是点点滴滴,一相情愿是很伤意志的。

随着轻快的舞步,胡蓉芝就像一朵在清风中飘逸的牡丹,高贵、优雅。脱去呢子大衣的她里面是一件黑色的低领薄绒衫,颤巍巍的乳峰将薄绒坚实地顶起。领口露出雪白粉嫩的修长脖子。她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扑面,眸子清澈而迷人,透出成熟丰腴的魅力与韵味。

刘子翔搂着胡蓉芝转悠,闻到她吐气如兰的呼吸,搂在她腰上的右手感受到那种柔韧,身体里腾然升起一股燥热。这个女人在商场上混,肯定有不少故事。

迷离的灯光下,胡蓉芝看见刘子翔眼里闪烁出的那种泰然,在商场周旋,她与形形色色的男人打过交道,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见得多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举止粗俗,但没有那些男人的伪善和狡诈,还是比较好接近的。没有几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欣赏与猥亵是截然不同的境界。至少这个男人没有借着酒劲和被巴结的机会把自己往怀里搂,而是中规中矩地与自己跳舞,并且舞姿优雅。

一曲终了,两人下场。胡蓉芝由衷地表扬道:“刘站长,你舞跳得真好!”

“马马虎虎。”刘子翔待胡蓉芝落座后自己才坐下。他当团委书记时,唱歌跳舞、琴棋书画、海吹胡侃什么的,都需要会那么一点,否则混不下去。为学跳舞,当年他还特意报了一个交谊舞学习班,有模有样地学习了好一阵子。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在胡蓉芝的组织下,大家又喝了一通酒,李丽珍邀刘子翔跳了一曲。之后,刘子翔再也不肯跳了。二女四男是个不等式。

张春华被蓝衣女人拒绝后,惭愧不已,回来与奕辉嘀咕。奕辉也不信邪,找个空子,也去邀请她,还是被拒绝了。他只能讪笑而归。张春华幸灾乐祸地与奕辉亲切握手。这年头,同病相怜太可贵了。俩人交头接耳,交换心得体会。

胡蓉芝又要倒酒,“我来。”李丽珍抢过瓶子替她倒好。胡蓉芝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刘子翔,端杯唤道:“刘站长,来,敬你!”

刘子翔欠身抓过圆几上的酒杯,二话没说一口闷了。优雅生活不仅仅需要钱,还需要氛围,需要学识和熏陶。刘子翔寂寞地想,喝啤酒一般大口大口地喝干红,简直是暴殄天物。

胡蓉芝也在想,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抓住身边这家伙,为自己今后的木材运输大开方便之门?常规的吃吃喝喝能起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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