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女人的嘴边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我看你大概没搞清楚，我这里就算招实习生，也不是招编剧，更不会是低级女工。我上面的大老板，等着送剧本给他看的人可以从南京路东边一直排到西边，至于女工，随便有专科文凭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我凭什么要用你？”

“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可以预支我薪水。”千屈低叫起来，脸蛋渐渐有些涨红。

“什么都可以做？”女人的笑容慢慢扩大，漂亮的丹凤眼看得千屈有些头皮发麻。

“是！”千屈咽了口口水，紫杉那张昂贵的学费和住宿费缴纳单在眼前不断晃悠，还有这两个星期来每一个拒绝自己的人的嘴脸也不断浮现脑海，看着眼前艳丽的笑脸，她吸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女人直直地看了千屈一眼，然后抬起手，张嘴吸了口烟，咽下去一秒钟之后才从鼻子和嘴里满满的吐出一串烟圈，呛得面对她的千屈几乎要咳出声来。女人的嘴角进一步上扬，然后弯腰把烟按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再直起身子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她走向紫檀木的办公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扔给千屈，声音异常平淡地说：“这是合同，你签了的话，我立刻可以给你需要的钱。”

千屈拿起合同，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鲜明地写着：“红帆文娱有限公司合约范本”。千屈翻开第一页，快速地扫过合同内容，背脊渐渐发冷。

她不是没有社会经验的清纯小女生，曾经的打工生涯教会她许多人生的挫折和磨难。来这里是听到宿舍同楼层的女生提过，之前她当然想过会有这么高薪水的地方可能提供的是怎样的工作机会，只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严格的制度。如果签下这张纸，她未来的人生都将被烙下抹不去的痕迹，倘若有一天……

“你不必担心，”女人突然开口，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们这里之所以会如此严格，是因为我们老板是个正经生意人，他开的是正当公司。会来这里的人，也都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人，将来合约到期，不会有任何牵扯，每个人都可以好聚好散。除非，你自己愿意续约。”

“我，可不可以，不卖——”千屈几乎把牙齿咬碎，还是无法吐出最后一个字。

“当然可以！”女人笑了一下，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的清亮，“我们从来

不做这种要求，事实上，都是大家自愿的。小妹妹，”她走近千屈，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用一种极度媚惑人心的声音说道，“一旦进了这个圈子，你很快会发现，你所坚持的那些东西完全是不重要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和钱抗争。”

她注意到千屈眼里闪过的一抹不认同，笑了笑，声音更显媚人：“就算，你有你不得已的理由，但最后，还不是要用钱来实现你的那个理由？”

很多年后，千屈还是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曼霓的这番话，每次想到，似乎就可以让她胸口的痛楚抵消一点。

“想清楚了？签了合同，你就可以达到你的目的，但相对的，你也再没有机会走回头路了。”

千屈看着眼前距自己不到一尺的漂亮面容，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错觉以为她在劝说自己，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想到紫杉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闭了闭眼，她终于狠狠地点点头：“我签！”

曼霓的眼里划过一抹光，下一秒她松开千屈的下巴，转身从桌上拿了一支签字笔递给千屈，面无表情地看着千屈签好字，把合同递回给自己。

“下周一开始就来上班，每天下午三点钟，不要迟到，我会先派人培训你一个月，服装、化妆品我们会提供。培训期结束之后，晚上七点开始上班。至于你的名字，最好改一个。”

“是。”千屈木然地回答。

“另外，我提点你一句，培训期最后的考试很重要，我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把你分到哪个区。我们这里分三个区，你要想赚得多，最好一开始就分到杜鹃门，如果在喜鹊门的话，没有四五年你是很难还清你要的那笔钱的。而且，客人的层次也不一样。”曼霓靠在办公桌上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千屈鞠了个躬，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曼霓又喊住她，千屈回身，却只见她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并不说话。等了大约半分钟，曼霓才挥挥手，“算了，你先走吧。”

千屈又微微鞠了个躬，走出房间。当房门在身后关上的时候，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浪费时间，千屈直接陪紫杉到她那所著名的音乐学校交清了下学期的费用，然后以自己住学校宿舍会省钱，而且打工方便为由让紫杉也继续住在她们学校的宿舍。

“姐，你会常来看我吧？”

千屈把小提琴递给紫杉，紫杉拉着她的衣角低低地问。

千屈鼻子一酸，几乎就忍不住立刻冲进眼眶的泪水。她伸手拥住紫杉：“当然，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真的吗？你不会再丢下我吗？”紫杉的头埋在千屈胸前，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千屈感觉某种湿湿的凉意渗透了薄薄的衬衣，喉头一紧：“当然是真的，姐姐绝对不会丢下你。”

“但是，但是，”紫杉的手捏得千屈的胳膊有些痛，“但是”了好几句之后，才终于说出口，“妈妈呢？这么多年，她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

千屈心头一震，好久，才低低地说：“她又改嫁了，不会再回来了。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永远，永远不会丢下你，我以我的生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