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墙上被烟火熏黑了一大片,有些地方的石灰已大块脱落。细看墙壁的白色中还有点点黑斑――那是被拍死的蚊子粘在了墙上。
站在玻璃碎裂了一块洞、正呼呼往里面灌风的小店门口,我开始反省为什么我今天会莫名其妙跟李轩然跑到一个工地去,莫名其妙地任他使唤给他拎包,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跟他到一家稀烂稀烂的小饭馆吃午饭。
“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要挑三拣四。”同来的家伙显然不耐烦了,随便拖了条凳子坐下。
我再看那桌椅,上面积攒了很久的油污正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凳子则是八百年没见的条凳。我担心自己这一屁股坐下,会不会让油污粘住了屁股。
肚子再度无力地发出抗议。四周茫茫又不见其他可以填肚子的地方。
算了,管他呢!今天老娘脸上粉扑扑的,身上积的灰抖下来足有两斤重,衣服裙子上的褶皱处都是灰黑灰黑的,权当这套衣服报销了吧。
我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一屁股坐下。
等下要是食物中毒了,就叫老爸打辆直升机来急救,我就不信吃得死人。
“老板,一份小笼包一碗雪菜肉丝面。”李轩然喊道,又转向我,“你自己点,自己付钱。”
我终于忍不住拍桌子,桌缝里积了几年的灰尘颗粒都因为内力跳出来了。我指着他鼻子骂:“你这算什么态度?”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吗请你?”
我本来就没打算吃他的,被他这样以小人之心猜测,更是难堪得下不了台。
眼泪不可遏制就要掉下来,我不想再看到此人的死脸,拖了条凳子换了张桌子坐好:“老板娘,一份小笼包一份煎饺一碗馄饨。”
这家残破小店的煎饺和小笼包的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味美多汁。只是馄饨的热气一熏,我的眼泪和鼻涕齐下。
饿了一个上午,现在哪里管这么多,我边抽噎边大嚼边擤鼻子。
“呃――”一声嘹亮的异响。
天哪,我竟然打嗝了!!
如果现在地上有缝,我一定钻下去;如果没有缝,那我也要凿出一条缝钻下去!!
不用转头我也想象得到背后的家伙现在是以怎样看好戏的眼光看我的。
心越急越停不下。
“呃――呃――”
即使拼命堵了嘴,那些嗝个个清脆欲滴。
“哈哈,老板娘,给她杯凉水。”李轩然的声音明显有了笑意。
笑!还笑!再笑我咒你将来生的儿子没屁眼儿!
心中恶毒咒骂,嘴上又是一个响到惊人的嗝。
老板娘把水端到我面前:“和好啦?你们年轻人要少怄气。”
“我跟他(她)没关系!!”
此话倒是异口同声一模一样,除了我在话尾加了个绵长的嗝。
“你们两个都生得这样好,这么般配的年轻人我第一次见呢。”老板娘一副自认为过来人的表情看我,“后生儿要多让着姑娘点,怎么能这么气她呢。漂亮的小姑娘有点脾气应该的。”
李轩然没了声响,估计是懒得解释。我虽然很想大声划清跟他的界限,但鉴于一开口就打嗝,只好忍了。
凉水、闭气、拿筷子压上腭,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等走出小店的时候,我的嗝还是照旧打。
真是不幸到家丢脸无比的一天。来找李轩然是我犯的最不可饶恕的错。
“人必自贱然后人贱之。”站在公交车站台等车的时候,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打嗝,悲哀地想。
“哇!”
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在我耳边炸响。
正在神游太虚的我吓得一个哆嗦。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却看到李轩然那张陡然放大的脸。
“干吗?”厉声质问。
他又是那种淡漠无所谓的表情,什么也不说,走到公交车站的另一头站着。
我抚着还在怦怦乱跳的心脏,这才发现一吓之下嗝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