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节 曾经浪漫事(1)

如何打倒北极熊 作者:添小饭


从花市拉了十盆花,从书店扛了两打书,还约了一个老师周末上门教素描,一切都为了让那个正窝在床上的人,想要起床面对现实的时候,有可供消磨时间的东西――除了叫外卖和上厕所,妈妈已经在床上窝了三天了。

我知道老爸肯定会收拾那个浑蛋的。卸胳膊卸腿都不解恨,最好把他小JJ切下来。可是就算要了他的命,这个家的平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劝。

奉行三不原则的我守在床边安静地玩PSP,就好像父母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口角,而我正在等待其中一人的召唤,等待他们的和解。

如果我努力微笑,随着时间的流逝,是不是可以让一切隐入云雾中不显现,而大家也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呢?

我相信老爸是世上最顾及妻女的男子。

老爸和妈妈的相遇是人生的一场惊艳的邂逅,那故事最美的时候我没有遇见,但听过一次今生不忘。

有些人生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比如我妈妈。我外公曾是一家大型国营厂的厂长,而我妈妈是他无比宠爱的独生女,两条粗亮的大辫子垂至腰下,漂亮又腼腆,走到哪里都是风景。那时我爸是一个刚分配到他们厂的小青年,父母双亡,靠自己读完大学,人有点清高也有点傲。

听妈妈说,那时,每当十六岁的她婷婷袅袅走过工人宿舍时,所有的男工人都会跑到走廊上张望她。只有老爸坐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埋头看报纸,正眼都不往外面瞧。但就是这样一个白衫黑裤、干净的五四头的木头,却反叫她记在心里了,时时不忘。老爸后来悄悄地告诉我,那个时候他其实是假装与众不同,实际上他每次都在报纸后面偷偷瞄她。

老爸说,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他这辈子要娶的人。

后来厂里举办舞会,老爸请妈妈跳了一夜的舞。散场了,下雨了,他用自行车送妈妈回家。两人共披一件雨衣。妈妈怕把雨衣扯过来太多,坐在后面紧张地动都不敢动,结果路上掉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

――我一直一直觉得,即使在那个朴实如麦子的年代,老爸驮她回家的那个雨夜,依然浪漫得像电影故事。

再后来,他们的交往遭到了我外婆的反对,妈妈太温顺,老爸太清高,于是分了。那之后,老爸因为不想当一辈子的技术员,扔掉当时的铁饭碗,开始下海经商,起起伏伏了几年,生意才有点起色。而我外公那几年离开厂子从政,一路高升再高升。

七年后,当我外公去世,命运又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我外公是视察工作时遇到车祸去世的,和他伉俪情深的外婆一下子病重。

从来都偷偷关注他们消息的老爸,就在那个时候,再次穿着亮闪闪的披风,骑着白马来到了我妈妈的身边,一心一意地照顾我外婆。

那个时候的妈妈已经二十三岁了,在当时算个大龄女青年了,但并不代表裙下无臣。特别是外公去世后,外公好几个老朋友都想把我妈招为儿媳妇。可我英俊无敌能干可靠的老爸,披荆斩棘,打败了那帮子眼睛长在头顶的高干子弟。

半年后外婆去世,离世前把妈妈的手放在老爸的手心里。

我妈妈没有变成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因为老爸娶到了他心目中最美丽的姑娘。

――这个我心目中最美的爱情故事,如今却在岁月里面临着枯萎。

在家努力研究菜谱的我,终于拼出了一桌乌七八糟的东西。

老爸很赏面子地回家吃饭,妈妈也终于离开了她的一亩三分地。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保养良好的皮肤上忽然之间有了岁月爬过的痕迹。

那些味道奇异的菜他俩食不知味地吃了下去,然后,洗碗,擦桌子,那样的默契却又互不言语,漠然的神色叫人想到“相敬如冰”四字。

这个家在小心翼翼地走钢丝,维持着令人心惊的平衡,又脆弱得像风中的一根蛛丝,随时都会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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