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2)

中国远征军 作者:方知今


何应钦哼了一声:“你说什么——要我下到连队里去?”

“委座也经常到部队视察,钧座有什么不可以到连队去看看士兵的生活?不看看士兵的生活,闭着眼睛制定士兵待遇,自然就有失误了。”

如此顶撞,换一位长官必然要拍桌子吆喝起来。何应钦性格内向,给人以“温和”印象,他极少吹胡子瞪眼,也从不骂粗话。所以尽管脸都气白了,却也只是连连说:

“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黄维并不因此罢休,他继续说:“部下认为真正影响抗日的有二:一,士兵无饱饭可吃,严重影响战斗力;二,某些人不顾大局,热衷搞派系斗争,企图吞并别人的部队!”

“哪个部队饿死人了?”

“饿死倒也罢了,吃不饱饭还要到前线去拼刺刀,为将者能心安吗?”

“谁在搞派系之争?谁要吞并部队?”

“钧座的亲信关麟征!”

何应钦愤然摘下眼镜,掏出雪白的手帕,哆哆嗦嗦地擦拭着镜片,以调整自己的情绪。

“好,好,黄维,你这样恃宠傲上,是不是以为我制裁不了你!”

“钧座高居军政部长要职,权衡党国百官,部下区区一中将军长,生杀予夺,尽操钧座之手。但是,部下不能仅为自己的乌纱帽而置几万将士饥寒交迫于不顾!”

“好,好……你……出去……出去……”

何应钦气了个半死,回到重庆,马上给蒋介石打报告。在旧社会有这样的说法:“牛吃房上草,风吹千斤石,一字入公门,无赖不成词。”意思就是写状一定要扩大事实,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何应钦显然很懂诉讼的奥秘,所以他在报告上列举黄维的罪名,在“破坏军需独立”之外还加了一条“公积金不报不缴”。

蒋介石既知陈、何矛盾,也深知黄维的为人。但他不能不给何应钦一点面子,于是批复:“可调本部(军委会)高参”。

黄维被调离,关麟征虽未达到置黄维于死地的目的,但是,黄维调离第五十四军,他就可以施行吞并第五十四军的阴谋了,急急忙忙派其膀臂第五十二军军长张耀明来接第五十四军军长职务。这样做虽夺取了第五十四军领导权,但张耀明势单力薄,下面师、团长不听指挥也是枉然,所以关麟征进一步以第五十二军二十五师师长姚俊国与第五十四军五十师师长郑庭峰对调,打乱第五十四军的内部团结,以便张耀明在姚俊国配合下,彻底改造第五十四军。

部队被兼并,全军将士前途莫测,第五十四军将士们被震动了,纷纷叫嚷坚决抵制“外来势力的控制”!副军长傅正模最为激烈,他集合部队,痛骂关麟征无耻,张耀明“混蛋”,姚俊国是“走狗”等等,号召全军营以上军官联名向军委会控告关麟征的掠夺行为!

事情居然闹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是关麟征始料不及,他总以为“树倒猢狲散”,却不料陈诚系统的部队,竟然会上下团结得这样好,惊慌失措之余,只好再向他的主子何应钦求救。

然而此时在重庆也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陈诚系统的将领,以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为首的一些人,都跑去找陈诚,强烈要求陈诚出面阻止关麟征的卑鄙行为,陈诚表面不动声色,反劝部下们“少安毋躁”,他说:

“关雨东也太小器了,想扩充实力尽管明说,送他两三个军也无所谓嘛。只要他有能力,多带点兵为党国效劳,有什么不好?说穿了,我们大家不都是在为委座效命吗?实不该分彼此!”

众将不知陈诚的真实心意如何,都争着要陈诚出面干予。霍揆彰甚至痛哭流涕了:

“辞公啊,您是大公无私的人,怎么会知道何应钦那些人成天要算计您呢?他们哪里像辞公这样对委座忠心耿耿,他们发展势力也绝不是为党国效劳,而是要与委座争江山啊!所以即便辞公不为自己,为了委座,也绝不能袖手旁观啊!”

陈诚这才点头说:“好,既然大家都这样讲,那我就去向委座报告,请委座裁决!”

众将领见陈诚活动了,都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家都知道陈诚是蒋介石面前的第一红人,只要他开口,蒋介石没有不答应的事。

其实陈诚肚量并不大,关麟征的所作所为,早就使他咬牙切齿了,但他毕竟不是莽撞之人,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他强自忍耐,直至闹得满城风雨,才去见蒋介石。

蒋介石见陈诚来到,便笑问:“辞修啊,你是不是来告关麟征的状啊?”

陈诚答道:“委座明鉴,辞修虽不才,尚不至于与过去的部下论长短。”

蒋介石眉头一扬:“噢——!第五十四军闹得几乎哗变,你会一点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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