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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馥鳞(23)

馥鳞 作者:消失宾妮


对。

我亦是长大后才发觉那时我搅乱了一座城的安宁。而后,束之蒙让我把价钱抬到三船贝壳。城镇里的人都以为我疯了,可谁也不敢拒绝。有些孩子甚至发现我的面具变了——对,我终于捡到一颗小海星,所以我迫不及待地用它将一只眼封住。有孩子问我“这是什么”“干吗遮住眼睛”,我便不屑地应道“海怪眼睛瞎了你不知道吗”“前一阵它被人捅瞎了”。我撒谎成性,越说越欢快,编织一个不属于自身世界的幻想是所有孩子的本领。那群孩子试图触摸我瞎掉的眼睛,我不说话,等他们伸手那一刻,我便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吓他们——这是学施契的。他们甚至未能触及我的欢愉便拔腿而逃,如同受惊的兔群。我如此欢快,以至于未能察觉律致就是那时候走近我的。他不知道我是谁,恰如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们没有交换名字,他大约是这城镇的孩子王,毕竟他有钱有势,这只蛮横傲慢的幼犬走近这城镇流言中声势浩大的我,他是真实的权势,而我是虚无的假设。但管他是什么,他比我小一岁,所以我照样唬他。

那年的律致有些生涩地看着我的怪脸,问道:“这真是海怪脸?”

“我说是就是。”

“你是谁?”

“海神。”

恶犬也怕遇见理直气壮的狼。我们势均力敌的样子让我的灵魂发笑,可一旁的人也不敢上前阻挠,等着看我们恶斗的结果。僵持时我想起的不止是束之蒙的教导,还有施契的。束之蒙教的是搏斗,但那一刻我想起的是施契说的钓鱼。施契说:“在海里钓鱼,挂上饵放下去,线不落了,飘着了,便表示放到底了,海底都是鱼与礁石。然后你拉回一点儿——为什么要拉回?为了让它悬浮在水中啊——再开始等。你要一动不动地静待,另一手紧紧捏着线。直至你感觉到那线有轻轻地抖动,这时你要狠狠拉一把——为什么?你怎么又问我为什么?傻丫头,你拉一把,是为钩挂得更死、镶到鱼的肉里,让它逃不掉,明白吗?”

我明白。

看见律致的时候我大致就明白了。我们沉默地互换眼神,我一句话都不说,骄傲地等他忍不住这诱惑想要将这宝贝整吞而下,最终小心翼翼地试探“真的?”那滋味大抵跟抖线差不多,我想了想,便奋力拉我的“钩”,道:“由你信不信。”说罢,看了看天色,预备回我的禁锢岛。一见我要走,这条急于咬饵的鱼倒是真的顾不上有没有钩,先一口咬了上来。八岁的律致忽而一把拉住我,说道:“我要了,你别走,等我回去命人准备三船贝给你。”

“我要回去了,等不来你换好贝给我。下次再说。”

“不行,下次你该要四船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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