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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蛟爷的病(4)

下南洋 作者:雾满拦江


 

她的孩子睁大眼睛抬起头来,茫然的说道:“娘,你怎么哭了?”

“别出声,”看到孩子出声,雷嫂却没有喜出望外,反倒吩咐道,“小强,你别怕,看妈打这个人贩子给你出气……”话音未落,一个耳光照着我脸上扇了过来,毫无防备下我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居然还真的下死手打人啊,我完全没料到帮她把孩子治好了却还要挨耳光,马上喊道:“你怎么打人?”雷嫂警惕地看着我:“拍花子,你拿针扎我儿子,你说我干吗打人?”回头看见她的儿子不再抽搐了,好像清醒过来,复又转怒为喜:“小强啊,我的乖儿子,你没事就好。”

我瞠目结舌,几乎气极反笑,没再继续说话,把银针收起来扭头就走。这艘船和这些人太他娘邪门,在这里实在没有道理可讲,只能是以后少管闲事。我气愤地想着,又去听周围的动静,才发现不经意间呻吟声似乎消失了,风浪也平息了很多。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找蛟爷问话了,大踏步往舱里走,全叔和黑皮蔡和一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看见我路过,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回到舱里见到阿惠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我靠着她坐下来,刚想和她说话,那个土财主往我这边爬了过来,问道:“拍花子,你真会给人看病?”

不等我说话,阿惠正色回答道:“他不是拍花子,他是真郎中。”

面色蜡黄、两眼无神的土财主噢了一声,把脑袋缩了回去,往外看了看雷嫂他们,又拿胳膊碰了碰我:“我不管你是拍花子还是真郎中,你那里有没有能治疝气的药?我老毛病又犯了,他娘的没事就疼,你不用号什么脉,随便给点药就行,老毛病我自己知道。”

“药当然有,”我打开放在阿惠身边的藤木药箱,取出一盒药丸数出四个递过去,“这是丁香导气丸,你找点热水,先把两枚药丸送下去,明天晚上睡觉前再服两枚,去不了你的病根,但总可以少受痛楚。”

土财主接了过去,立刻问我要给多少钱,我看他警惕的模样,心知他担心我多要银钱,就笑着说不用了,大家有缘坐一条船,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学医人应该做的事情。于是他放松下来,千恩万谢的接过药丸,从身边掏出个小水壶,好像去外面找淘海客要热水去了。

马上一个瘦得像皮猴的乘客也凑近前来,对我道:“郎中,自打我上了这条船,就总感到全身发冷,有气无力,还有就是,全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你能不能给拿点药吃?”

我看着他的气色想了想,给了瘦皮猴一剂家传的补益丸,他的病看上去就像因为过于恐惧导致邪气入侵,说明白点就是吓的,吃点补药,恢复恢复精神应该就好了。

又有人凑了过来:“囝仔,我晕船晕得厉害,上船以后就不停的吐啊吐,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你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药给我一点?”

……

船上的乘客,居然有许多患病者,再加上许多人是第一次出海,不习惯海船摇晃,原本是好端端的身体,这时全都疾病百出。我精神大为振作,意外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也就开始专心给他们诊病抓药。

等我空闲下来,才发现福昌号的摇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停止了,太阳也落到了海平面上。等到金灿灿的夕阳光线一暗,那个通红的大太阳已经从平静的海面上落了下去。

我稍微休息了一会儿,黑暗很快降临,吃过船上发的咸鱼,一个淘海客提着气死风灯走了进来,打量了一圈,又整理了一下遮波板,没多久就转身走了。风灯随着船只的摇摆来回晃动,映照出舱内人们忽明忽暗的脸,我活动着身体,有人拍了我一把,瓮声瓮气道:“我后背和腰上又酸又疼,有没有大力丸膏药给我贴一贴?”

我回头一看,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家伙,面冲向我,嘴里吐出臭气,露着几颗歪曲发黑的门牙。

怎么又是这个瘦皮猴?我很是吃惊,隐隐感觉到不妥,问道:“我不是已经给过你一次药吗?”

瘦皮猴诡谲地冲我一笑,扬声说道:“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让你看看有什么不行的?你到底是不是郎中?”

我诧异起来,把手按在药箱上,看了看满脸挑衅的瘦皮猴,这才发现他后头还有几个人,好像白天都跟全叔和黑皮蔡一起闲聊过。我也回想起来,除了全叔和黑皮蔡,眼前这几个人都曾经让我给他们看病给药,而且一说病情就是半天。

——原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病人,而是装病,故意把我缠在船舱里,等到天黑。

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止不住地愤怒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黑皮蔡的阴腔阳调在人群后面响起:“还能干什么?别人就是一个生了病的人,以为你是郎中,所以才找你看病,你到底是不是郎中啊,可千万别是什么拍花子跑到船上来贩卖迷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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