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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做戏】(3)

胭脂乌龙客 作者:徵羽


她在枣树上坐着,悬在空中的腿晃着,越来越焦虑。当日秦青来传话,说公子要静养,十日后方回。现在已近十日,明天就是祈祭日了,他仍是没回来。每天下学第一件事,鱼沫便是去书房边瞧瞧,心想着也许哪天便能瞧到他坐在那儿看书呢?

公子瑞捧着书在树下读,抬起头问她; “莫鱼兄,听说你要演梁祝?可曾准备好了?”

鱼沫斜倚在树干上,轻轻“嗯”了一声。这几日宵正和辅仁一直不消停地折腾她,从念白到唱词再到燕回舞步的走法,比博士还要细心严苛。文班的公子苒抚琴,辅仁一句一句领着鱼沫念唱词,宵正一旁坐着评判。十日下来,她也能像模像样地跷着兰花指唱一句:“一场好梦匆匆醒,心已碎,意难申。”

公子瑞瞧她神色间有淡淡哀愁,问她; “莫鱼兄有心事?是不是玄香的病……”

鱼沫望着远方,表情凝重。玄香是她所接触过的最温雅和善的人,他像空里流霜的月光,圣洁无瑕又虚幻高远。有他在便觉得心境平和,便觉得很满足。她时常想,中了蛊毒就中了吧,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司马府,不仅能温饱,还可以待在身旁享受难得的平静。

折桂湖边早已搭起一人高的看台,台下设主宾位;虽不知皇帝陛下亲临否,可该布置的一样都不能少了。折桂湖中大片芙蕖与岸边芙蓉开得正盛,老远便能嗅到醉人的暗香。早晚湖边会起薄雾,人在岸边行走,远远望去如行在雾里云端。

看台南侧是垒土祭台。献三牲所需的银质器具已摆放完毕,周围所竖玄色蟠龙旗猎猎作响。七十二圣贤画像由思齐堂里搬出来,学生们恭敬地焚香敬礼。

因这出《梁祝》是文武两班的压轴大戏,几乎集贤院所有公子们都要饰演角色,重要性自不必说。鱼沫被宵正逼着一遍遍地过场。她本女儿身根本不用刻意娇柔妩媚,只要嘟嘟嘴眨眨眼扮个无辜的表情便让所有公子抚掌称赞,说她扮得真跟个大姑娘似的。

对戏的时候,鱼沫和“梁兄”草桥亭撮土为香,义结金兰,她跪地之时拿袖子掩嘴提醒宵正———当初说好的一百两银子还没付呢!

宵正自顾拜天,扶起鱼沫之际唱道: “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在她鬓边龇牙一笑,低声道:“你我这等交情,何必在意区区一百两?”

鱼沫手肘狠狠戳了他一下,展笑颜唱道: “佼人同生死,一世复何为,前世姻缘配拢来。梁兄,你若不早来,我就嫁与马文才!” 她埋首宵正胸前,咬牙细语,“梁哥哥,你若是不给钱,可就真的没有英台妹了!”

辅仁扇子甩得啪啪作响,指着做戏的两人怒道: “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是义结金兰,你们生生弄成了楼台相会!刚结识就要相配吗?还有莫鱼兄你,哪有嫁与马文才这句!重来!”

宵正满不在乎地道:“辅仁,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觉得我还是适合马公子的戏份!”转头对鱼沫讨好道, “沫儿别急呀,待明日一过,梁兄定会跟你银钱两讫的。”

翌日隅中之时,集贤院门前车水马龙,众家亲王侯爷下了朝堂便来瞧自家儿孙习文演武。遥想当年,他们也曾是这集贤院中的学子,也曾登台献艺。

诸位公子鲜衣怒马精神抖擞,只盼着快些登台一展自己所长。

鱼沫躲在祭酒大人休息的兰亭阁里不敢出去,辅仁一早就催她赶快更衣换装。她已经来回踱步踱了快一个时辰,本来以为不过是集贤院的祈祭礼,没承想来了如此众多的达官贵人。当中有些鱼沫很熟,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经常到人家府上“采补”,若是他们侍卫长跟着一同过来,说不定还能同她“叙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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