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风(3)

浮生纪 作者:林丛


3

极喜欢去那个叫“龙潭山庄”的地方吃饭。不是因为那里的饭菜多么有特色,只是因为那个地方,那样的远离城市,宁静而朴素。当夕阳西下,薄薄的雾霭升起,天地朦胧,那浓浓的烟火气息极其动人。

想起儿时在乡下老家,常常是玩着玩着,一抬头,天就黑了。袅袅的炊烟升起来,空气里飘荡着饭菜的香气。牛羊猪鸭从街上走过,它们带着倦懒而满足的神态,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地消失在一个个炊烟袅袅的木门后。各家召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叫声此起彼伏。随着这一声声呼唤,我的小伙伴也一个个消失在那炊烟袅袅的木门后。

夜幕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唰”地一下就拉下来。我不甘心地独自默立着,眨着眼睛迷惑不已: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呢?

4

出名趁早啊!脑海里常常浮起张爱玲的这句话。对时光易逝的紧迫感和恐惧,原来是如此深刻地埋藏在那么多人的心里啊。

曾经在火化炉前看着熟悉的一个人肉体消失,就那么一分一秒慢慢化成一堆干净雪白的骨头,炙热的从炉膛里推出来。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我是那么乐意靠近他,因为他比我周围鲜活的身体更有温度。当我们拣拾那些白骨,它们与铁钳撞击铿锵清脆,竟如金属相撞。

他的兄弟曾经走过来拉我走开:“不怕晚上做噩梦吗?”我不置可否。彼时,萦绕在我脑海的不是关于灵魂或者肉体的问题,而是,火化炉与时光的置换。是火化炉加快了时光的速度,使得那要经历过百年之后才能出现的肉体消亡,在短短的时间里得以完成,并且完成得近乎完美。当我们打开一座坟茔,面对岁月侵蚀后的一堆白骨,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妥。而我们站在火化炉前,看一具肉体转瞬之间化为一堆白骨,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5

至尊宝痛心疾首地追悔: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

刘若英怅怅地唱: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曾经一去不复返的无奈和悔恨,让人痛彻心扉。

00昨天下午下班,路上交通堵塞,原来是两辆大巴在拐弯处首尾相撞。细看,两辆大巴竟扁扁地挤着一辆摩托车,触目惊心。其时,交警已疏出一条通道。夜色朦胧,车水马龙,人们匆匆地流向下一份责任和欲望。

只有那两辆大巴挤着那辆扁扁的摩托车默立在原处,保持着事故发生时的姿势。生命的脆弱和短暂,再一次直逼我的心底。

眨眼,又是一天即将过去。我忽然很想叹一口气——这一直是我过去最不屑的事。不知谁的手机响了,彩铃中,一个忧伤的女声唱着:不要等到来不及……

风,把春天吹近

1

“咱们下个星期天去掐山菜,挖荠菜也不错啊!”往阿掖山走的路上,我兴致勃勃地跟小姨提议——这可是我们的最爱。可是,小姨一点也没有我意料的高兴:“大正月里的,哪里有山菜!”

我仍然不相信。一下车,我就低着头在阿掖山上的土地上仔细寻找。可不是,漫山都是枯黄灰暗的,地上哪里有一丝绿色啊!

可我明明已经感觉到风的轻盈柔软了。难道植物感觉不到吗?

“你妈在找荠菜呢!”我听见小姨在跟女儿解释,语气里明显带着好笑。想想也是,这才正月初十呢,哪里会有什么荠菜!

最后,我终于在山顶的一块岩石后发现了一株山菜,干枯的枝上分明绽放出米粒大的绿芽。我发现珍宝似的举着枝子让小姨看。“是山菜!”小姨肯定的回答更像是安慰我。

是对漫长的冬天太不耐烦了,也是对春天太向往了,反正,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急切地盼望着一阵风,一阵把春天吹近的风。当黑夜过去,在黎明中睁开眼睛,一切都不一样了:空气清爽新鲜,风儿轻柔温软,太阳明媚和煦,迎春花悄然绽放,树枝上、草坪上,萌动着让人心醉的新绿……

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地盼望一阵风,悄悄的,柔软的,把生机勃勃的春天吹近!

就在昨天,我们开会讨论“三八”节怎么过,竟有人提议去看梨花!

我不禁笑了。这人不是日子过糊涂了,就是像我一样对春天急不可待了。

2

推开家门,小狗笨笨率先扑过来,然后是女儿心宝。笨笨 “哈哈”地喘着气,咬我的裤脚;心宝扑上来嘴唇也跟着贴上来;一诺和千斤从篮子里探头探脑,身子伸得足有两倍身长。

“你老爸呢?”我问心宝……

这就是我的家人,我的日常生活。他们让我安适放松,让我感觉温馨和幸福。因为日久而生情,因为习惯而依赖,也因为了解而宽容。有时候,快乐仅仅是一个声音,或是一种气味。

笨笨只有两个多月大,呆头呆脑得煞是可爱。心宝常常拎着它的两只前爪让我们看:“看笨笨的眼神啊,老无辜啦!”笨笨一动不动地让心宝举着,乌黑清澈的眼珠骨碌骨碌的,随着心宝的晃动而转动着——可不就是“老无辜”么!

一诺和千斤是一对贪吃的白色獭兔,也才两个多月大。它们浑身一尘不染,总是不停地蠕动着三瓣嘴“喀嚓喀嚓”。

丈夫惦记的是笨笨和兔子在一起的情形。他总是趁我们不注意,冷不丁拎出一诺或者千斤,放在笨笨面前,笑嘻嘻地察看它们的反应。最初,它们全都无动于衷,一诺或千斤退让着,后来突然反应过来,一蹦多高,跳起来就跑。笨笨突然醒过来似的,试探地在后面追赶。随着它们见面次数的增多,条件反射自然就开始了。只要一诺或千斤一着地,跳起来就跑;而笨笨毫不迟疑,随之也弹射过去,嗓子里 “呜呜”可怕地响着。两个多月的笨笨还是个婴儿,而两个多月的一诺和千斤却已经成年;而从体型上看,它们却是差不多大小。如此,那种天生注定的无可奈何,就更加让人慨叹。

可是,男人不一样了。这不,心宝又在喊了:“老妈,爸爸又把兔子捉出来了!”

我赶紧冲着丈夫大声喊:“快放回去!”

客厅里就恢复了平静。

我想起一个词:“生物链”。动物界也好,植物界也好,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这样环环相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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