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过了好多天，我才找到赵小兵。

其实我根本没找他，我只是看见了别人然后问一下赵小兵在哪儿。其实他在哪儿我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只是问问，闲着也闲着，不说赵小兵在哪儿，我该跟他们说点什么呢？

是赵小兵找上门来的。桂兰把他拦在门外，说，不在家。我就打开窗户说，别信她的，进来。据说最近几天你一直在找我？他进了我房间就躺在我的

床上冲房顶问。我也看着房顶，说，是吧，你去哪儿了？待会儿说这个，我先问你，你是不是欺负王奎了？他还

是看着房顶。因为站着，我的脖子有点酸，只好垂下脑袋像认错那样说，砸屎了，他怎么个意见？他要干你！赵小兵猛地来个鲤鱼打挺的动作坐在床沿上严肃地说。

那叫他来吧，无所谓。我说。赵小兵听我这么说，很失望地再次倒在我的床上。过了会儿，他说，你房顶上有个洞。我就走过去，和他并排躺着往上看。没有啊，我说。那。他伸出了手指。哦，果然。下雨漏吗？没在意，应该不漏。哦，那就好。他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这使我觉得

他非常疲劳，也感到十分没劲。该干点什么呢？我在想。对

了，你这几天到底干吗了？老逼回来了。他说，眼睛仍然闭着。老逼？真放出来了？我有点吃惊地叫了起来，但我对自

己这个反应比较失望，所以赶紧补充道，哦，是差不多了，三年满了。

关于老逼这个人，大家没几个见过，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人，知道他在码头上一刀砍断人家的胳膊就出了名。出了名，他的事情就更多了，把人家女人霸占了，又偷了些东西。后来进了号子，三年期满，现在回来了。在我的脑子里，我认为他肯定剃着一光头，腰腿胳膊都很粗，大胳膊上分别文有两条龙，或者在肚子上文有一个裸体女人。这是我的没有根据的印象，具体他什么样，我并不知道。他砍人出名时，我还在念小学，我还扎着红领巾去镇上养老院参加义务劳动。在那次义务劳动中，我确实看到有个骑摩托车的家伙一滑而过，那辆摩托马力强劲，突突突黑烟滚滚，是那种耗油很大的幸福250，红色的大家伙，倒了就能砸死人。当时我正在给一扇已经很干净的玻璃擦意念之中的灰尘，我听见有人在喊老逼老逼，但他并没有回头。他骑得太快了，就像时间一样，转眼数年过去，我的兄弟赵小兵居然去欢迎他重出江湖了。

赵小兵本来是想在我家吃饭的，也打算晚上睡我这儿谈谈去见老逼的事情。他说他在老逼面前提了我了，而且老逼对我很有兴趣，说是一定要见见。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见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并不是太想见。但我仍然预感到会见上。所以没有表态。这也是赵小兵打算睡在我家的原因。可惜后来余德水也回来了，他麻将可能没打好，脾气很坏。一进门看见赵小兵，就把脸沉下来，说，你这狗日的又来带坏他，你是不是想在我家吃饭啊？赵小兵说，大伯你怎么知道的，我是想在你家吃饭啊，大妈烧的饭比我妈烧得好吃。余德水就说，那你吃过了是不是还要睡在这儿呢？赵小兵就笑了起来，然后对我挤了挤眼睛说，你爸爸真是神了。我笑了笑。他只好继续对余德水说，哈，大伯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妈还叫我回家把那袋玉米扛到加工厂磨成面呢，我家那两头猪快没吃的了，过年吃肉就指望它们兄弟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