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常墩子坐在树上吃野果，不时望一眼红儿，有点心虚。妈妈没见到，叔叔说话不算数，小丫头泪眼盈盈，拿着野果也不吃，显然生自己的气了。

“这把长命锁是你妈妈给的吧？它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哦。”常墩子跳下树，没话找话。

“我妈妈靠什么保佑呀？……她会被枪子打中吗？”

“不会的！你别担心……你妈本事可大了！她啊，是我的革命领路人。”常墩子满脸崇拜，想让红儿高兴一下，但红儿显然没听懂。“嗯……就是我的偶像啦！”

“她本事这么大，干嘛不来领我呀？妈妈不要我了是吗？”红儿说着又要哭了。

“你可别瞎想！你妈一直在找你，想你都快想疯了！党组织总算找到你了，你妈派我来接你……”

红儿终于高兴了一点儿，把野果放进衣袋：“我留给妈妈吃。”

常墩子一把抱起红儿，“走，我带你去祥大福绸缎庄，那是第二个联络点，你妈一定会在那儿等你。”

6

唐雪梅担心鼎香面馆遭袭绝非意外。

她已来到李清风家中，给枪重新装上子弹。太阳出来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可自己身上还沾着同志们的鲜血。

“你是说……有内鬼？”李清风放下手里的水杯。

“不排除这个可能。马上去下一个联络点。”唐雪梅把枪插回腰间，就要起身。

“恐怕外面不安全。”李清风说。

“不能再等了。多一分钟，常墩子和红儿就多一分危险，必须立即接头！……给我拿件你母亲的衣服来。”

“你留下吧，我去就好。我已联络了小杜，他应该快到了。”李清风起身去找衣服。

“不行，我得去。”

“相信我。”

唐雪梅想了想，决定把真相说出来，“常墩子这次除了护送红儿外，还担负着更重要的任务，只有我和他当面接头才能完成，谁也替不了我。”此事她一直瞒着李清风，不免有些愧疚，上前握住他的手，撒娇地摇了摇。

李清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啊。”

“有你护着我，我不担心。”唐雪梅说着，穿上李清风找来的衣服，还扎上了头巾。她这模样让李清风心中骤然一暖。

两人走出门，小杜已经拉着黄包车来到门口了。

祥大福绸缎庄离家不远，三条街之外就是。可随着黄包车慢慢接近，唐雪梅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马上成为了现实。转过拐角，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伙子从面前冲过，差点撞上小杜。

“青帮杀人了——”他发出凄厉的嘶吼，倒在路中间。

“祥大福绸缎庄的伙计！”李清风说。

“拉过去，别停！”唐雪梅咬牙发出指示，“……去邱记药铺！”

发生了死人的大事，马路上一片混乱，黄包车飞快地离去。唐雪梅没看见人群之中，红儿被常墩子捂住了眼睛。

又一个人冒冒失失地冲到黄包车面前。

“嫌命长啊！”小杜连忙刹住脚步，没好气地说。

这人却是板凳。他一眼就看见了车上的李清风，大为惊喜，“二师兄！”

“……板凳？”李清风一愣，下意识地瞥瞥旁边的唐雪梅，唐雪梅赶快拢了拢遮脸的头巾。

“二师兄！你咋一夜没回齐家班呢？小芸担心死你了！”板凳嚷道。

“我娘病了，我带她去药铺抓药……”

“二师兄，你果然是个大孝子！难怪小芸她那么喜欢你！”板凳嚷道。

李清风发誓一回齐家班就把板凳吊起来打一顿。他努力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好了好了，板凳，没事别在外面瞎转悠，赶紧回去吧！……小杜，咱们走！”

板凳却一把拉住黄包车，哭丧着脸，“我可不敢回去啊……”他将李清风拉下黄包车，瞅瞅四周，就把常墩子的事情说了。

李清风闻言一惊。

“要我坑大师兄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找不着人就得挨师傅的板子……二师兄，你说这做人咋那么难呢？”板凳唉声叹气地说。

唐雪梅咳嗽了两声，李清风总算回过神来。“……行了，我还有事，回头再聊。”他说着便坐上了黄包车，板凳却拉着黄包车不放。

“二师兄，你别丢下我啊！我这儿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快替我拿个主意，到底怎么办才好？”

“没看见我娘病了吗？我这会儿没工夫！你先回齐家班等我！”

“我不能回去，我……要不这样，我陪你送大娘去药铺，等抓完药，安顿好大娘，咱们一起回齐家班。有你在，师傅天大的火气都能消下去，行吗？”

“不行！”李清风火冒三丈。

“求求你了，二师兄……我也不和你们挤座，我就跟着黄包车跑还不行吗？大娘，您替我劝劝二师兄吧……他是孝子，他听您的话……”

唐雪梅侧过头不看板凳，却发现不远处，两个巡警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走过来。她一急之下，用力掰开板凳攥着黄包车的手，将板凳推倒在地。

板凳一愣，“大娘，您可真有力气！”

小杜得了自由，飞快地拉车离开。

“大娘……二师兄……”板凳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李清风和唐雪梅回头一看，板凳果然追着黄包车跑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板凳头脑简单，没事的……”李清风说。

小杜一路狂奔，终于在邱记药铺附近甩掉了板凳，却也累得气喘吁吁。这里仍旧一片太平景象，看来终于赶在了青帮之前。唐雪梅吩咐小杜和李清风在拐角处接应，自己下了车，走进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