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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这人，板凳却是认识的。当然，板凳认识的老田只是个卖菜的，每天早上会把新鲜的蔬菜挑到齐家班大门口。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个老实巴交的卖菜老头，也会跟共党扯上关系。

老田听到敲门声，出来见是板凳，也有点意外。他瞥了瞥板凳背上的红儿，将板凳拉进屋，望了一眼四周，反手干净利索地带上了门。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田蹲到红儿面前。

红儿摇摇头，不吭声。

“她叫红儿。”板凳转向红儿，“好了，你不用再装哑巴，只摇头了。到了这儿，啥都可以说。”

红儿闻言点点头。

“常墩子对你讲啥了？”老田问。

“见妈妈！”

“你妈妈是谁？”

红儿从衣兜里掏出唐雪梅的相片。老田接过一看，喜出望外，高兴地搂了一下红儿。“唐雪梅！你就是唐雪梅的闺女啊！你妈都快急死了！谢天谢地！你还好好的！”

“你认识她妈？”板凳倒吸口冷气，“那你也是共……共字号的？”

老田点点头，握住板凳的手，语气亲切热诚，和平日卖菜的老农判若两人，“没想到，你也是……常墩子培养的吧？”

“这倒是……”板凳不由得点头，悲从中来，“唉，大师兄对我可好了……”

“我听常墩子透露过，他发展了身边的人，哪想到就是你呀！”

板凳疑惑地瞪大眼，“发、发展？”

“介绍你加入共产党呀！”

“没、没的事！”板凳慌忙摆手，“我可不是……”

老田笑了起来，“别跟我打马虎眼了。常墩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并且让你跟我接头，这就证明……”

板凳都快吓哭出来了，一把拽过老田分辩，“老田！这玩笑可开不起呀！你千万别把我当什么同志，我压根就不是共党的人，也不想跟共党沾上关系！常墩子培养我练功夫，希望我能上台演杂耍……”

老田翘起了大拇指，“我能理解。你们都是党内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俗话说得好，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何况，有些共产党员被反动派的屠刀吓破了胆，自首变节，出卖同志；咱们不得不防呀！”

板凳觉得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不说这个了，说说下一步行动。”老田终于收住笑容，认真地看着板凳。

“下一步……下一步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得去医院了！”板凳气急败坏，恨不得给这老儿一记爆栗，“我只负责把这孩子交给你！唉，你能带她找到妈妈，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老田点点头，“放心吧，我拿身家性命担保，坚决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一定把红儿平平安安地送到她妈妈身边！”板凳点点头，巴不得赶紧从老田眼前脱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红儿拉住了。

“你要走？”红儿眼巴巴望着他。

“是啊……”板凳一下支吾起来，赶快举了举手，“我得去医院缝伤口，不然，身上的血会流光的……”

红儿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那你缝好伤口了，就回来！”

“我……我还得回齐家班。”

“你不要回去！”红儿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一把抱住了板凳，“不要上台！不要杂耍！不要挨打！不要受伤！不要死……”

板凳感动得搂住红儿。“放心吧！我死不了！咱们都要好好活着！”

“那你还会回来吗？”

板凳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老田用手指捅了他一下，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红儿很不情愿地松开板凳的手，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离开。

板凳缓缓走在乡间小路上，一步三回头。他知道诚信大于天的道理，但最终还是欺骗了红儿——他不会再回去了，不会再跟共党扯上任何关系，他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大师兄对自己有再造之恩，自己也豁出性命，完成了他的遗愿，这已经够了。板凳半点也不勇敢，更不是什么英雄，只想在齐家班里活下去，哪怕给义父当出气筒，给大伙儿打杂、当活靶子，至少不担心吃枪子儿啊。对于红儿，只能默默保佑她平安吧……他忽然跑了起来，生怕跑得慢了，就会想起红儿对自己依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