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谢你，巴亚。”

这时，巴亚的伙计已经装车完毕，挥手向巴亚招呼。巴亚起身，急匆匆告别昂丘，便赶过去驱动牛车，慢慢离开石场。

昂丘站在树下，呆望着巴亚和他的牛车离开。巴亚坐在车上朝他喊着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一路失魂落魄，昂丘走进村口。他的脑子里面，满满的，全是那些日本人竖立起来的坟茔墓碑。那些墓碑上面，扭扭歪歪地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本字。

“砰砰——”

两声枪响，把昂丘从遐想中惊醒。他一个激灵，绷紧身子。几个村民也同时一愣，纷纷四处张望。

“哪里打枪？”他惊叫一声，赶紧朝家里方向跑。

“砰——”又是一枪。正是从自家房子那边发出的。昂丘的心猛然一沉。脚下飞快，直奔家门。

“素尤——”昂丘大喊一声，飞身推开大门。

房门虚掩着，里面听不到素尤的回音。昂丘快速穿过客堂，踏进房间。房间幽暗，还是不见素尤的人影。

昂丘从房间里退出。转身推开了通往后院的木门。

刚刚推开木门，“砰砰”两声，两颗子弹，迎面而来。打在门框上面，木屑飞溅。他一个后仰，退回前脚，顺势后退几步，紧贴着墙壁，心脏跳得厉害。

“素尤！”他大喊一声，竖起耳朵，等待回应。

后院毫无动静。

昂丘心中焦急。他想起自己的几杆老枪，正在后院屋子里放着。眼下要用，却一时拿不到手。

“后面是什么人？别开枪……”他大叫一声。

“砰——”

“砰——”

两声枪响，此起彼伏。明显不是同一支枪发出来的。后院里明显不止一个人。

正在他狐疑之时，后院门被人猛烈撞开。昂丘随手抡起一根门闩就要出手，定睛观望，却见从后院窜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既昂。

“既昂！怎么是你？”昂丘惊呼一声，缓缓放松身体。

既昂窜进来后，顺势合上了木门，身体紧贴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手里，拎着一支手枪。

“素尤在他们手里！”既昂来不及解释，望着昂丘，急促地说。

昂丘一听，忽地蹿起。

“别冲动！对方有两个人，他们劫持了素尤。看上去身手专业，肯定不是一般的盗匪。”既昂一把扯住昂丘道。

“昂丘——”忽然传来素尤一声惊呼，昂丘哪里还待得住。他抡起门闩，拨开既昂，一头向着后院冲了出去。

既昂惊叫一声，赶紧紧随其后，举枪掩护。

这副姿势，让两人感觉一下子又回到四十年前。四十年前，他们兄弟也是这样，相互信任，相互依赖着，肩并肩冲锋杀敌。

昂丘在院子转了一圈，却不见素尤。

“他们带着素尤跑啦！”既昂大叫一声。

昂丘闻言，丢下门闩。一脚踹开侧屋木门，转身进入。

既昂持枪，踩着墙角堆放着的杂物，飞身跃上围墙。抬眼巡视，围墙外两个外国人挟持着素尤，正在斜穿一片稻田。

“老家伙，你磨蹭什么哪！还要不要你媳妇啦——”

他蹲在围墙上大叫一声。刚一回头，猛然间一个影子，冲着他迎面飞来。

一条长枪，飞舞着从下面甩起。既昂眼疾手快，一探胳膊，稳稳接住。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支擦得贼亮的中正步枪。

“老家伙，你哪里弄来的这老枪啊！”既昂惊呼一声。他放好手枪，抬手掂了几掂。一抡手，“哗啦”一声，拉起枪栓。枪膛里面黄澄澄的，竟然已经压上了子弹。

“接着！”昂丘一声低喝，又把一个沉甸甸的子弹带仍给既昂。自己也斜背着一条子弹带，手提另一支中正步枪，踹开后院门，一头冲了出去。

“素尤呢？”昂丘挺枪跑出院门，当头便问。

“就在那——”既昂一指前方，说罢便和昂丘一前一后，朝田野撒腿赶去，紧紧地咬住了前面两个挟持素尤的人。

既昂手持中正步枪，斜背一条陈旧得泛了白的子弹带。跑着跑着，禁不住低头观看起来，中正枪，粗布子弹袋……这幅景象，让他一时面色凝重，恍若隔世。

忽然心底有一股情绪涌起。鼻子一酸，登时，他感到两眼马上就模糊起来。嘴巴颤动了几下，差点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