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一记坏球(12)

为欧文-米尼祈祷 作者:(美)约翰·欧文


米尼太太--我和我妈都知道--她不仅不会开车,而且根本从来没离开家门一步。即使是夏天,她屋里的窗户也从不曾打开过;欧文解释过,因为他的母亲对灰尘过敏。米尼太太每天都坐在屋内的窗户后,采石场飘来的砂石屑沾满了整片窗户。她戴着一副老旧的飞行员耳机(电线垂悬一旁,没插上电),因为冲床机器的声音很大--就是冲床吧台,还有钻凿石块的声音都会干扰到她。碰到要爆破的日子,她会打开留声机--大声播放音乐,如果爆炸地点比较靠近且炸药威力强大时,留声机的唱针偶尔还会被震得跳针。

米尼先生负责家里的购物工作。他送欧文上主日学,然后接他回家--虽然他自己并不参加主教制的崇拜仪式。送欧文上主日学,无疑是为了报复天主教,而他没有必要亲自参与主教制教会的活动,或许米尼先生已经饱受天主教的侮辱,而不愿再接纳任何教派的教义。

我妈很清楚,米尼先生也不大愿意接受格雷夫森学院的话题。有一次,他在镇民大会里指出:“说是为了镇上的利益,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事关学院要求拓宽咸水河,并在斯瓜斯科河的某处挖掘较深的退潮渠道,以便改善学院师生的赛跑跑道,因为有一些炸药弹壳在退潮时陷入泥滩里。学院打算拓宽河流的部分,正好紧邻米尼花岗岩采石场的一处半岛沼泽地;虽然这块地毫无用处,但是归米尼先生所有,他生气的是学院竟然“为了娱乐用途”要铲除这块地!

“我们现在说的是泥滩,不是花岗岩。”学院的代表强调道。

“我现在说的是我们和‘他们’!”米尼先生大吼着,这是纪录上有名的镇民会议。若要让镇民会议在格雷夫森镇留名,会议上爆发争议是必要的条件。最后斯瓜斯科河拓宽了,渠道也挖好了。镇上的决议,既然只是泥滩的问题,那泥滩是谁的就不重要了。

“我们错过了做一件好事的机会,”欧文愁眉苦脸地说,“那个人在盖教堂的屋顶--他需要帮手。”

“欧文,别再跟我争辩了,”我妈说,“你一定要念学院,就算我必须认养你。如果真有必要,我会‘绑架’你。”

但是世界上没人比得上欧文·米尼的固执,他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往前开了将近一英里,他才开口说:“没有用,行不通的。”

*

格雷夫森学院于1781年由恩墨利·赫德牧师创办,他是正宗惠尔莱特家族最初信仰的追随者,一个没有生儿育女的清教徒,但却很有能力--根据华尔的书中记载,他“擅长鼓吹求知的好处,以及鼓励美德和虔诚所带来的快乐”。不知道赫德牧师对欧文有何看法?赫德理想中的学院里“没有坏学生,任何一个想要污染同学的人必须一天祈祷七次;因此,学生将肩负劳力,并从劳动中求得真知!”

至于他留下的财产,恩墨利·赫德全数捐献为“美国印第安人教育及基督教化”的基金。他在晚年时期,始终监督着格雷夫森学院必须为“虔诚和慈善的目的”而有所奉献。赫德牧师经常在格雷夫森镇中心的瓦特街道巡逻,寻找年轻无礼的孩子;尤其是一些见了他不会脱帽致意的男孩,还有不懂得礼貌的女孩。对付他们的无礼,恩墨利·赫德乐意给这些年轻人良心的建议,到了最后他的心智却所剩无几。

我眼见外婆也这么逐渐丧失心智。她年纪很老时,什么事都记不得了--当然记不得欧文·米尼,甚至连我也忘了。她偶尔会对着满屋子的人,或刚走进来的人大声斥责:“你不懂得脱掉帽子吗?不会弯腰鞠躬吗?”她念叨着:“你的礼貌到哪儿去了!”

“知道了,外婆。”我应着。

“你懂什么?”她会反问,“你到底是谁啊?”她甚至会问。

“他是你的孙子强尼。”我会模仿欧文·米尼的声音回答。

我外婆会说:“我的天啊,‘他’还在这里吗?那个好笑的小家伙还在这里吗?强尼,你是不是把他锁在地下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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