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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那片耻辱之地(2)

像犀牛独角一样只身前行 作者:(韩)孔枝泳


慧婉像往常一样把灯熄灭,随后坐回沙发。无数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每一次都是同样的陌生。坐在空寂的房间里,慧婉脑海中常会浮现许多美好的回忆。忽然间她想到了善佑,尽管她本意并非如此。

慧婉与善佑是通过庆桓初识的。善佑和庆桓曾是高中同学,大学时又在同一个系,慧婉就这样与他见了第一面。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日后他们之间竟会如此纠结。三个人总是结伴同行,一起喝咖啡,一起背诵诗歌,一起去看话剧演出,偶尔慧婉还就运动理论和他们进行激烈的争论。

某一天慧婉独自待在图书馆,而外面却爆发了示威活动。有前辈顺着绳子爬下图书馆悬在窗外,不久便被人带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慧婉竟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与善佑邂逅。善佑立刻把手中的包递了过来。

“能帮我保管一下么?”

善佑的脸上不停地渗出汗水。

“我可能得去学校外面一趟。”

这多半意味着要在街头游行。慧婉一言不发地把包拿在手里。片刻,她想都没想朝着善佑的背影大喊起来:

“小心点!”

善佑匆忙跑下台阶,转身冲慧婉哧哧一笑。那天晚上,慧婉在一家小酒馆等着他,可左等右等来的却是庆桓。庆桓告诉自己,善佑早些时候便被抓到了警察局。

为了以防万一,那晚慧婉和庆桓两人来到善佑的房间,把一些当局禁止流通的书籍藏了起来。善佑缘何会有那么多禁书?两个人不禁感叹道。将书打包整理好以后,他们把包裹放在了慧婉家里。而慧婉渐渐开始接触这些所谓的“禁书”,从而走进了一个崭新而又陌生的世界。或许婚后和庆桓争吵也皆起源于此。

六个月之后,善佑在前方给慧婉寄来一封信。慧婉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告诉庆桓,是因为只有自己才收到了善佑的信,慧婉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破坏他们之间的友情。信中,慧婉不仅发现了善佑不为人知的柔弱的一面,更感受到了他从未向自己表达的那份情愫。然而在善佑退伍那天,慧婉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了和庆桓的婚姻。那年她二十三,却已初尝妊娠中止的痛苦,脸颊消瘦,面带笑容。

“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样?”

男同学们并没有立即表示祝贺,而是笑着对新婚夫妇调侃起来。许久过后,善佑才傻傻地憨笑起来。他的头发几乎剃光,留着一头短短的新发。如同初次踏上陌生土地的旅行者一般,他只是怔在那里,沉默不语。当所有人都向慧婉夫妇道喜后,善佑这才提议为他们唱一首祝歌。

远去的船儿,在怒涛上孤单航行。

冬雨打湿了船帆,寒风浸透了船身。

哪天若是返航,也就不再有虚渺的誓言。

再度踏上耻辱之地,它已如春天的梦境一般,灿烂、和煦。

慧婉突然回想起那天善佑所唱的歌来,因为他把歌中的“无欲之地”错唱成了“耻辱之地”①。如春天的梦境一般、灿烂和煦的“耻辱之地”……那时候,某种预感曾经在慧婉脑际中一闪而过。分明是“无欲之地”,却被错唱为“耻辱之地”,这可能只是善佑一时的口误,没错,这的确就是口误,然而“耻辱之地”这四个字却久久停留在慧婉的记忆里挥之不去。这件事她一次都未曾向善佑提起,因为她清楚善佑很可能挠着头这样回答自己:

“我真那样唱了?”

慧婉从沙发上起身,躺在了地板上。

若干年以后,慧婉有了孩子,成了母亲,于是她辞去了在一家小型出版社的工作。某天夜里,善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家门前。刚就读研究生的丈夫此时正在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慧婉便独自接待了善佑。善佑醉得很厉害,穿着鞋就进了屋,见到慧婉他立刻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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