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茅草蔸(1-3)

美手 作者:熊正良


这件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是说不清楚的,比如政审这一关你就说不清楚。人家会给我爸妈单位和老鼠街街道革委会各寄一份调查函,分别调查我父母的出身、历史和政治面貌,而我爸光“贪污”这一项,就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我妈的家庭成份虽然高一些,但前面既有“破落”二字,也就可以理解为一般市民。可人家究竟是怎么说的,怎样去理解的,就不好说了。作为当事人,李玖妍是不可能知道的。李玖妍只知道问题出在体检上,她没过体检这一关,她的处女膜没有了。她被詹少银把处女膜给弄破了。

假如她是别的毛病,比如胃病,关节炎,甲状腺,乙肝,甚至地中海贫血,都不要紧,但处女膜不行。当然,如果政审特别过硬,又有合适的人打个招呼,这里那里都招呼到了,说不定也能网开一面。可是到了她这里,政审是肯定不过硬的,更没有谁帮忙打招呼,运气还不好,本来生产水泥,处女膜破不破都一样,可是人家偏不要,人家说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羹,把水泥厂搞得骚气熏天。其实这只是个借口,人家口袋里有人,谁叫你的处女膜破了?正好,我拿口袋里这个顶上去。对李玖妍而言,这就好比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混进工人阶级队伍,反倒暴露了自己的处女膜问题。处女膜问题是不暴露则已,一旦暴露,就不仅仅是处女膜问题了,它变成了一棵树,一棵上大下小形状怪异的树,树上不长果子,只长帽子,比如道德品质败坏,资产阶级思想,等等,随便哪个戴在你头上都合适。更头疼的是你不仅要戴那些乱七八糟的帽子,还要回答人家的提问,――你的处女膜是谁搞破的,谁?所以你必须交出一个人来。

所以说处女膜不单单只是处女膜。后来我跟苏晓晓谈恋爱时,就接受了李玖妍的教训,我只摸裤腰以上,不摸裤腰以下。其实我是很想摸到下面去的,比如摸一摸苏晓晓那条健康的腿,一个没腿的人多么羡慕一条健康的的腿呀,那条腿虽然裹在裤子里,却总是那样胀鼓鼓地吸引着我,弄得我喉咙发紧,心里痒痒的。但因为有了李玖妍的前车之鉴,我就是不把手伸过去,我怕到时候管不住它,怕它会顺藤摸瓜。我不让我的手离开苏晓晓的胸脯。我不但有前车之鉴,还看过小鸡公给我的那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因此我知道这个部位是摸不出什么问题的,随你怎么摸,你的手一拿开,它立马就会复原。苏晓晓的胸脯这么好,弹性这么足,简直不等手拿开,它就迫不及待地复原了。李玖妍和詹少银就不一样了,他们既没有前车之鉴,也没有看过什么小册子,根本不去考虑能不能复原的问题,一个没有管住自己的手,一个没有管住自己的裤腰带,结果就留下了后患。

李玖妍是临到要体检时才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她翻来复去想了很久,想到了一棵茅草蔸。“茅草蔸”是流传于我们巷子里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戏班子下乡演出,乡下条件简陋,乡下人的茅厕更不讲究,漏风漏光不说,关键是太脏,脏得人下不了脚;当时又是夜晚,所以那个弹琵琶的女的就约了个伴,是一个管服装的,准备一起摸黑钻小树林子,可小树林子太黑了,两人没敢进去,就钻进了旁边的芭茅丛里,却不想那管服装的一蹲就蹲在一根被人割剩的茅草蔸上,结果那东西自然是戳破了,好了也是疤疤癞癞的。那个倒霉的老公后来还自嘲,说其实疤疤癞癞的更有味道。讲这个故事的人叫费曼香,就往在我们老鼠街北头的一条小偏巷头上,从前跟人家搭过草台班子,讲这个故事时已经是个小老太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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