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介民惊恐地看见包生眼中亮起了红色的光点，浑身不由一阵打战，汗毛都竖了出来。你是人是鬼，他说，我还要一个人值夜班呢啊。他说着，转身几乎是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临进门时，他忽然想起包生是用一种凡人难以启及的速度离去的。他觉得包生的离去很迅速，在黑暗中瞬间即逝，好像脚都没有着地。

介民晓得包生对史建国有意见，谁都对史建国有意见。本来史建国离任的消息让他这几天倍感轻松，可包生刚才说史建国阴魂不散的话，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勾起了他的心事。

实际上介民在史建国上任前就当工业公司经理了。史建国来后，为了政绩搞厂带村，夕培厂里首任厂长梅芳不买帐。史建国就趁梅芳出差之际把她免了，让夕培去当厂长，兼村委主任。夕培显然听话多了。听话就好办，于是厂里的产值加上村里的产值，一个亿元厂，亿元村就诞生了。史建国这个模式成了经验，向全市推广，他成了改革英雄。

介民呢？因为提出了和梅芳一样的意见，史建国改革成功后他就下台了。工业公司经理，由下台厂长梅芳接替。找介民谈话的时候，介民半天不吭声，史建国当他默认了。

但没想到介民抬起了头，他对史建国说，我是会计出身，干脆还是让我到饲养场去当会计。史建国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介民发现他夹了雕玉烟斗的手有些奇怪。史建国的中指关节上有一个疤，戒指般在那里闪亮。他的手臂夸张地伸直着，象是袖筒里装了什么机关，比如一个绷手臂的钢筋。史建国说，你到乡审计办去，梅芳离任审计由你去审，审计结束前你还是工业公司经理，审计结束后，要有什么问题……对，这个自然。史建国说着，欲言又止，更象是感到失言，这个自然是猜测的说法。他有些尴尬地说。

对梅芳的离任审计固然要结怨梅芳，但介民没有想到的是，新厂长夕培坚决反对，他说梅芳的帐我认了，不要审了。介民搬出史建国，但夕培就当没有听见一样。他不让其他人配合，介民就无法审计。他去找史建国，他希望史建国和他一齐到厂里去一趟。

史建国对介民说，你去，我来给夕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