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节:23、自杀

婚规则 作者:周爱华


23、自杀

也许自在躲在某个地方自杀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敏感脆弱,最容易有自杀的念头。我十四岁那年,也想过自杀。

那时,我念初二,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变化。一开始仿佛是有一阵陌生的微风偶尔从远处吹来,带着从末闻到过的气息,掠过我的身体,激起一种轻微的漪涟。接着,这风吹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劲,似乎要把我席卷走。它把我抓在手掌之中,如同捕获的一个新的猎物,撕扯我,搓揉我,玩弄我。我对它无能为力。

我身体的结构和气味开始发生变化。腋下和两腿之间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地方,长出了粗硬的毛发,臀部变宽了,胸部变厚了,两个乳房之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我的衣服显得小了,我的双腿之间总是热乎乎的,中间湿漉漉的,会流出新鲜而难闻的黏液。夜晚睡觉时,我经常把手伸在两腿之间,粘上那种黏液,然后放在鼻子下嗅。我是那样的新鲜,一种危险的新鲜,一种石破惊天的新鲜。

有一天吃早饭时,养母忽然对我说:“从今天起你不用去上学了,我托人在一家医院给你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你也不小了,得赚钱贴补家用。”我没有出声,默默地吃饭。养母说:“你听到没有?”我还是没出声,我真的很想念书,尽管我的成绩很差。养母忽然从桌上抄起镜子,照着我的脑袋使劲砸过来。我尖叫着跳开,镜子摔在墙上,碎了。我一时被吓蒙了,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到了学校,我坐在教室里,由于愤怒和委屈,浑身就像打摆子似的不停地颤抖。没有人注意我。终于等到下课,我拿起自己的书包,冲出教室。我决定去自杀。

我沿着一条公路往前走,我知道走上一个小时,就会看到一条山间小道,然后沿着山间小道再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一个水库边。读小学时,老师带我们去那儿野炊过好几次。我决定跳水库自杀。我来到水库边,那儿静悄悄的,没有人,我沿着杂草丛生的水库边走啊走。我的眼睛却滞留在水面上,水面面目狰狞,冷冷地望着我,似乎要把我吞噬淹没。

我站住,瞪着湖水,心怦怦狂跳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只要跳下去,“扑嗵”一声,所以的问题都解决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向我走来,戴黑色鸭舌帽,穿蓝色工服,脚下蹬一双皮靴,一看就知道是附近矿区的下井工人。

他看着我,目光怪怪的,像海底的水草,试图要把我缠住。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我和他,没有别人。身后的树丛里不时传来两声空洞而凄厉的鸟鸣声,前面的湖水幽蓝深邃,像一张巨兽的嘴。怀疑和恐怖袭上来,我低垂着头,不敢看这个男人。

他逼近我,他庞大的身躯像一片乌云似的向我压来。他说:“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想干什么?”

我一下子懵了,不知该说什么。

他说:“站在水边很危险,你过来一点。”

我装作没有听见。

他又说:“你过来一点。”

我依然装作没听见。

他再说:“我叫你过来一点,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粗野凶狠,我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拉,把我拉离水边。我没有站稳,倒在地上。书包则滚在一边。

“小姑娘长得还蛮俊。”他伸手要摸我的脸。

“你想干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轻,而且在发抖。

他手掌贴在我脸上,他的手掌粗糙宽厚坚硬,像一把铲子。

我惊惶,恍惚,想跑,可是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我骂道:“强盗。”

他没说话,专注地看着我的脸。我发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粗壮起来。

我又骂道:“流氓。”

这两个字一出口,我全身就彻底地僵住了。“让我摸摸你。”他的声音抖得很厉害。他一只手撩起我的衣服,另一只手去脱我的裤子。我想要叫喊,可是舌头不听使唤,想要反抗,麻木的手脚却一点儿也动不了。男人热烘烘的气息扑在我脸上,男人的手一会伸进我的内衣里,一会伸到我的两腿之间。男人把我的内衣拽掉,把脸贴在一个乳房上,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摸摸。”他像狗一样舔起来。我的乳房像刚刚绽放的花儿一样鲜艳。他粗硬的胡子扎在上面,生疼。我扭开脸,咬着下嘴唇。

他剥下了我的裤子,这时他停了一下,看着我的内裤。我的内裤很破很旧,像一块脏兮兮臭哄哄的抹布,它有气无力地想保护我的私处。男人轻轻一扯,它就破成了三四片。男人的手指猛地往我的私处戳,深深地往里戳。很疼,我扭着腰。

事后,男人给了我五十元钱,他说:“去买几条新内裤。”男人说完,走了。

那时,养母一个月忙死忙活顶多赚一百多元。我一下拥有五十元钱,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巨款,我平生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回到县城,我去了集市。尽管已经是中午,但集市上依然很热闹,人来人往。许多附近的农民蹲在街两旁,卖深山里采摘来的茶叶、笋子,还有自家编的竹篾筛子。有卖蛇的,用一条铁钩子钩住蛇头,从七寸部位划一道口子,“嘶”地一声,把蛇皮从头剥到了尾,露出白花花带点粉的蛇肉,在阳光下晃眼的很。具说蛇胆能清心明目,有老人花几毛钱买了,扔进嘴里就吞下去。

我走到集市最里面,那里有许多卖日用品的小摊贩。小小的摊位上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内裤内衣袜子,还有镶着珠片的衬衣。我买了两条内裤和两件内衣。内裤,一条是纯白色,前面印着一排水蓝色的小花;一条是明黄色,镶着蓝边,可爱极了。内衣是白色的,镶了蕾丝边。

我还剩下二十元钱。镇上有一家新开的私营照相馆,那家照相馆不但能照彩色照,还有各种新潮的衣服供挑选,摄影师还会给顾客化妆。班上许多女同学去那儿拍过照。

我做梦都想拍一张照片,做梦都想看看自己在照片里是啥样。老板给我穿上白衬衣和一条背带牛仔裙,戴上一对巨大的彩色塑料耳环,抹了腮红和口红。我坐在一张有扶手的沙发上,微微斜着头,手托着腮,作深情状。

这是我平生第一张照相,是我苍白青春里的一抹色彩。

这个下午我是快乐的,我忽然之间就朝气蓬勃了,充满了清新昂扬的活力。照片中的我脸颊绯红,眼睛灼亮而迷蒙,嘴角笑吟吟。

我一点也不觉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个中年男人的手指戳进我的阴道里是对我的侵犯或者侮辱。我甚至想,如果他愿意再给我五十元钱,我愿意把上午的事情再来一次。原来我也是有价值的,原来我并不是一文不值,原来我的身体可以换钱。这个发现让我激动不己。

只是多年后,想起这一幕,心酸得要命,为那个曾经无比卑微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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