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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木和卧铺

轮回 作者:飘沙


 

在格尔木宾馆的一个标准间里,我透过一大片茶色的玻璃,望着窗外,原来竟刮起了大风,把个原本明丽的城市,罩在一片蒙眬中。住下之前在格尔木长途汽车站已经买好了第二天去西藏的卧铺汽车票。

不一会儿的工夫窗外就万家灯火了,这些灯火飞跃在沉沉黑夜之中,即使在狂风之中,仍能撩动着人的心。太多人愿意在默默苦干营生了一整天之后,不管天气如何,拖着疲累至极的身躯,展开征歌逐色、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各式夜生活。日间如何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人,到了晚上,还是肯定要寂寞的。

我也不例外。

等风小了一些之后,我逃出寂寞的房间,到街上随便走随便逛,顺便找点吃食。

格尔木市的街道还算干净,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远处飘来的阵阵香味吸引我不觉地走到这个小食摊前。这里面卖一种叫杂面搓鱼儿的小吃,老板说这本来是青海农村的面食,现在农村不怎么吃了,可城里人却时兴起来。

其实做法很简单,青稞面加水后将面揉光滑,取一小团面搓成拇指粗细的长条,从中截取一小块用掌心搓成两头尖、中间粗、长短5厘米大小、外形酷似水中的鱼,所以把这种面食叫做“搓鱼儿”。

吃的时候可以拌菜、炸酱什么的,刚才我闻到是花椒辣椒炸出的香味。

离这个摊位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种吃食叫焜锅馍,是在普通发面里卷进菜籽油,抹上红曲、姜黄、香豆一些民间食用色素,再层层叠叠地卷成面团,揉成和焜锅大小相似的圆柱状,放入焜锅内,然后将焜锅埋入用麦草为燃料的炉膛内的火灰里。买了两个刚烙出的馍馍,外脆内软,香气扑鼻。有些烫手的馍在我的两只手里不停的倒换着。

街上闲逛的人不多,满眼都是大小不一的药店,这个进藏的枢纽城市显示着药品对人们的重要。店面很整齐的排列在街道两旁,我走进一家规模大一些的药店也买了些红景天之类的药品和一小罐氧气,以备急用。说实话,那些药物作用并不大,要说有些作用的话那就是对心理有些安慰。

我要从格尔木乘坐长途车,翻越海拔4700多米的昆仑山,在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兵站下车,然后沿青藏公路步行至拉萨。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不知道身体能不能翻越唐古拉山?

我很想。

青藏公路全长1100多公里,属于国家二级公路,坡度不是很大,只是在夏天的雨季,两边的路基就会出现塌方。这是世界上首例在高寒冻土区全部铺设黑色等级路面的公路,被称为“世界屋脊上的苏伊士运河”,大部分的进藏物资都是从这里运往西藏。

买了长途汽车卧铺票,我从来没有坐过长途汽车卧铺,听起来还蛮舒服的。期待着躺在卧铺上也许可以慢慢适应高原反应,或许在睡着之后高原反应会悄悄的造访然后又悄悄的离开。

上了车看到铺位,我吃惊不小。

双人铺总宽度不过80公分,每人还配有一床被子,占据着不少的地方,我无法想象如何躺在上面,更不要说翻个身什么的了。若是两个瘦弱的女人挤在一起也就罢了,我的旁边恰恰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男人,估计体重怎么也有90公斤,我的铺位就在他的里面。

天哪,我得换辆车。

我赶忙跑到车下的值班室问今天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车。

被告知,今天只有这班车了。

无奈又回到车上,挤进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里。

双人卧铺现在已经取消了,也许确实因为缺乏安全性和舒适性。

旁边的大块头男人还没有躺下,只是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已经感到了窒息。

汽车在规定的时间准时出发了,我的身体尽量往里靠,每人的一床被子挺占地方的,我把它靠在了身后,身边的这个男人还不错,尽量的靠外边坐,估计他的屁股应该有一半是悬空着的。

车子缓缓的离开了闹市,不一会儿便跑上了青藏公路。

漫漫天路,在一望无边的蓝天下没有尽头。

今天没有阳光,路两边都是沙石,就像是戈壁滩一样寸草不生。满眼的高山,高山们的躯体已经被大自然摧残的支离破碎。

昆仑河和格尔木河的水流都很急,在河谷中切割出蜿蜒的一条河道,河水争先恐后的朝前涌着,好像那里是通往幸福的通道。

出了山陵地带,经过了一个检查站,展现在眼前的仍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全是黄沙,延伸到地平线。真是难以想象这里会有这么大面积的沙漠。

格尔木这个西北地区的中枢城市守在这片沙漠的旁边,想必终年的都要遭受风沙之苦了。

笔直的公路一直伸延到天边,路两旁又是茫茫无际的戈壁,当我们过了昆仑桥后便开始了长达近百公里的上坡。海拔在一点儿一点儿升高。从这里到昆仑山口近100公里的路程其相对海拔高度将会上升近2000米,平均行驶每一公里,海拔高度就上升20米。

我的胸口开始觉得不时地有东西在压迫,脑袋好像是一会儿被人猛烈的敲击几下。

高原反应是人们谈论西藏最直接的话题。

无论你的地位、相貌、身价如何,西藏给予你的氧气都是一样的,除非你一刻不停的抱着氧气袋。来这里之前看过很多描写关于高原反应的文字,令我产生了恐惧。

越是临近西藏,越是开始莫名的担心。人在这一刻的脆弱显露无遗,每时每刻都在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头好像有点痛,脖子好像有点僵,胸口好像有点闷,嗓子好像有点堵,还有些咳嗽…… 

我对高原反应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对抗这种高原反应的能力很使我自豪,但是高原反应也使我对未来在这片高原上生活的日子产生恐惧。

我像是等待一个约好的客人一样等待高原反应的到来。虽不是期待,却希望它来的温和一些,让我能够慢慢适应。

虽然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自己身体。空气中含氧量越来越低,胸膛里吸进的好像不再是空气,而是一种黏糊糊的金属块,沉重而压抑。肋骨好像变成了八爪鱼,紧紧箍着肺,让它没法像平日那般自由的扩张。脑子里仿佛装满了打火石,摇一下就金星乱溅。尤其是眼珠子胀的难受,恨不得把它抠出来,用冰凉的雪水擦擦,再安回狭小的眼眶里。

其实缺氧还有一种轻度麻醉的作用,像喝了酒是的,晕忽忽的。初次感觉还以为是晕车呢,觉得看窗外景致的眼皮好像被抹了一层胶水,挣不开,脑子出现一片空白。望着远处的群山都是模模糊糊的,土红色的山峰连成了一大片。

在灰蒙蒙的天色中汽车驶进了西大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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